缄默者带来的无形压力如同潮湿空气中的寒意,久久不散。
勒菲弗尔不再多言,立刻着手调配所谓的“灵性沉降药剂”。
他从一个贴有骷髅头与交叉藤蔓标签的橱柜深处,取出了几种林恩从未见过的材料:
一种如同干燥灰烬般的粉末、几片像是某种深海鱼类褪下的、闪烁着珍珠光泽的鳞片、还有一小瓶粘稠如蜜、却散发着墓穴般阴冷气息的黑色液体。
调配过程没有使用坩埚和火焰,而是在一个完全由黑曜石打磨的研钵中进行。
勒菲弗尔用一柄象牙杵缓慢而富有节奏地研磨那些材料,口中吟诵着低沉拗口的音节。
随着研磨,那些性质迥异的材料竟然缓缓融合,最终变成了一小杯散发着微光、质感如同水银般的深灰色液体,表面一丝涟漪也无,寂静得可怕。
“喝掉它,会有点…‘沉重’,但能帮你把过于活跃的灵性暂时压下去,像给沸腾的水锅盖上盖子。”
勒菲弗尔将杯子递给林恩,语气不容置疑。
林恩接过杯子,入手冰凉刺骨。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将那深灰色液体一饮而尽。
液体滑过喉咙,没有味道,却带来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
仿佛他的思维、他的感知、他体内流淌的灵性,瞬间被裹上了一层沉重冰冷的铅衣。
世界在他“眼中”骤然变得“平淡”了许多。
那些原本无时无刻不在涌入他感知的细微灵性波动、气味、声音,一下子被削弱了大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去看、去听。
一种莫名的窒息感和压抑感涌上心头,仿佛灵魂被套上了枷锁。
但同时,那种因为过度感知而产生的精神上的疲惫和躁动,也确实被强行抚平了。
“效果会持续大概12个小时,每天晚上睡前喝一杯,直到我让你停下。”
勒菲弗尔收起器具,“现在,你应该能更好地集中精神,去‘解读’那本书和那个瓶子了,记住,专注于是‘理解’,而不是‘共鸣’。”
接下来的几天,林恩严格遵照嘱咐,每晚服用那令人不适的沉降药剂。
白天,则在药效逐渐减弱但灵性尚未完全活跃的时段,更加专注地进行他的“解读”工作。
沉降药剂的效果确实显着。虽然失去了那种与世界深度连接的敏锐感,但思维的确变得更加集中和清晰。
再次面对那本祭礼书时,那些疯狂的低语和诱惑虽然依旧存在,却仿佛来自更遥远的地方,对他心智的冲击减弱了不少。
他能够更冷静地去分析那些仪式的结构,记忆那些符号的细节。
而当他握着那个盛有污染萃取液的小金属瓶时,感受也更加清晰。
在药剂的“压制”下,他不再被那混乱狂暴的能量洪流所淹没,反而能更清晰地分辨出其中不同性质力量的“纹理”和“脉络”。
属于“深潜者”的力量,冰冷、滑腻、带着深海的压力和一种非人的古老惰性。
属于“密喰者”的力量,暴戾、灼热、充满吞噬和扭曲的饥渴。
而那强制性的奴役契约,则像是一条条冰冷坚固、布满倒刺的锁链,强行将前两者捆绑在一起,彼此冲突、侵蚀,极不稳定。
他尝试着用勒菲弗尔教导的方法,去“理解”这种强行融合为何能够短暂存在,其内在的“规则”和“代价”是什么。
这个过程依旧艰难且耗费心力,但进步是肉眼可见的。
他对灵性力量的感知和辨析能力飞速提升,胸口中魔药消化带来的舒缓感也日益明显。
他甚至开始能模糊地预感到自己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完全消化这份“窥秘人”魔药。
同时,通过对祭礼书反复的、小心翼翼的解读,他也终于整合出一些可能有用的碎片信息:
首先,那个需要“深潜藻”和奴役深潜者的大型仪式,似乎与“迎接”或者“唤醒”某个沉睡在特定水域下的“存在”有关。
仪式对“地点”有苛刻要求,必须是在“淡水和海水交汇之处,灵界最为薄弱之点”。
其次,仪式需要大量“鲜活媒介”作为引导和贡品。
书中隐晦地提及,“媒介”的质量和“怨念”直接影响仪式的效果。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仪式的关键时间点,与一个特定的月相有关:“当双月重叠,银辉最为黯淡之时”。
林恩立刻翻找了勒菲弗尔店里的旧年历和天文记录。
双月重叠是这个世界相对罕见的天文现象,大约每十几年才会发生一次。
而最近的一次…
就在五天之后。
这个发现让林恩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他立刻将自己的发现汇报给了勒菲弗尔。
“双月重叠,银辉黯淡…淡咸水交汇,灵界薄弱…”
勒菲弗尔听完,手指敲击着桌面,脸色凝重,“码头区符合淡咸水交汇的地方不多…灵界薄弱点…
我记得下游那个废弃的‘老灯塔’附近,以前确实有过类似的记录,据说晚上经常有奇怪的雾气和声音…”
他猛地站起身:“看来他们选定了时间和地点。五天之后,老灯塔…”
就在这时,店铺门口的铜铃又响了。
两人瞬间噤声,警惕地望向门口。
进来的却不是预想中的神秘顾客或官方人员,而是一个浑身湿透、穿着破烂号衣、看起来像是码头搬运工的男人。
他脸色惶恐,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被雨水浸湿的纸条。
“请…请问是勒菲弗尔先生吗?”
男人声音发抖,眼神躲闪。
“是我。什么事?”
勒菲弗尔眯起眼睛。
“有…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男人将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放在柜台上,像是怕沾染什么似的,立刻缩回手,甚至不敢拿报酬,转身就踉跄着跑出了店铺,迅速消失在雨幕中。
勒菲弗尔没有去追,他用镊子小心地夹起那张湿漉漉的纸条,展开。
纸条上只有一行用某种暗红色墨水写就的、歪歪扭扭的字迹,那墨水即使在水中也未曾化开,反而显得更加刺眼:
“盛宴将至,诚邀阁下观礼,然席间嘈杂,恐惊扰贵宅‘沉睡之客’,届时或将代为‘安抚’,望海涵。”
没有署名,但在纸条的角落,画着一个极其简陋却特征鲜明的符号——
一个由粗糙线条构成的、张开的大口,口中满是锯齿状的牙齿。
“密喰者。”
林恩低呼出声。这无疑是他们的标志,而且,纸条上的内容…
“沉睡之客”…他们指的是地下室里那个被封印的箱子?
他们怎么会知道?
而且听这意思,他们似乎在计划着仪式那天,趁乱对店铺、对那个箱子下手。
勒菲弗尔看着那张纸条,脸上的皱纹仿佛瞬间加深了许多。
他没有愤怒或恐惧,反而发出了一声极其低沉、仿佛压抑着无数情绪的冷笑。
“好啊…真是好得很…”
他沙哑地自语,手指轻轻摩挲着口袋里那块从缄默者那里换来的“星黯铁”,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狰狞的厉色。
“想把我的地下室也变成你们‘盛宴’上的一道菜。”
他抬起眼,看向那扇通往地下室的暗门,目光冰冷得如同严冬的寒铁。
“那就来看看…”
“谁的牙口更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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