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里的草药味呛得人脑仁疼，混着伤口腐烂的恶臭。林凡瘫在草铺上，伤腿被阿夏姆用不知名的绿糊糊厚厚敷了一层，火辣辣的疼，像有无数蚂蚁在啃骨头，但那股要命的灼热感总算压下去一点。高烧还没退，眼前看东西都带着重影，耳朵里嗡嗡响。王雷和水生守在洞口，眼睛熬得通红，手里攥着磨尖的竹竿，听着外面山风刮过树林的呜咽声，一点动静就紧张得浑身绷紧。
岩宝那头老狐狸，自从验了那点图纸后，就再没露过面，只派了个哑巴似的汉子每天送点能噎死人的糙米饼和浑浊的山水。寨子里的气氛明显不对味，那些克钦汉子看他们的眼神，从最初的警惕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贪婪和算计，像秃鹫盯着快死的猎物。
“支队长…岩宝这老小子…怕是要黑吃黑…”王雷凑到林凡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水生在一旁拼命点头，脸白得跟纸一样。
林凡没吭声，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他比谁都清楚。岩宝这种地头蛇，无利不起早。那点图纸只是开胃菜，吊足了胃口，现在等着他交出全部的“硬货”。交，可能立马被灭口；不交，等山下那些阎王真冲上来，岩宝绝对第一个把他们捆了送出去换平安。
绝路。又是绝路。
夜里，林凡疼得睡不着，脑子却异常清醒。他摸索着怀里那个油布包，数据单元和钥匙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K 生死不明，“平安旅社”像个鬼影，遥不可及。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个充满变数的岩宝和这条快烂掉的腿能争口气。
后半夜，寨子里的狗突然狂吠起来，不是对着山下，而是朝着后山密林的方向，叫得凄厉瘆人。紧接着，是几声极轻微的、类似夜枭啼叫却又有点走音的哨响，一闪即逝。
林凡猛地睁开眼，心脏骤停。这声音…和之前被缅军追踪时，引开敌人的那声鸟叫很像！是 K？还是…别的什么人？
王雷和水生也惊醒了，握紧竹竿，紧张地望向洞外漆黑的林子。但除了风声和狗吠，再没别的动静。
第二天一早，送饭的哑巴汉子没来。来的却是岩宝本人，带着四个挎着砍刀、眼神凶狠的亲信。老头脸上看不出喜怒，直接踢了踢林凡敷着药的伤腿：“林队长，歇够了吧？腿脚不利索，脑子总该灵光。山下李文焕的兵可没多少耐心了，北边的探子也摸到了寨子边。你那点‘家当’，再捂着，可就真要带进棺材里了。”
林凡忍着剧痛，撑起身子：“头人，东西可以给你。但我要先见到过江的船和信得过的向导。还得确保我这几个弟兄，安全到对岸。”
岩宝皮笑肉不笑：“船？向导？好说。先把东西拿出来验验货，总得让老子看看值不值这个价吧？”他身后那四个汉子往前逼了一步，手按在刀柄上。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个克钦小伙子连滚带爬地冲进岩洞，气喘吁吁地对岩宝喊道：“头人！不好了！寨子东头…阿卡家的竹楼着火了！火势很大！像是有人故意点的！”
岩宝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瞪了林凡一眼：“妈的！调虎离山？给老子看住他们！”他留下两个汉子堵在洞口，自己带着另外两人急匆匆地朝寨子东头跑去。
洞内暂时只剩下林凡三人和两个看守。王雷和水生交换了个眼神，机会来了？
突然，洞口左侧的树丛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倒地。紧接着，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闪出，速度快得惊人！寒光一闪，堵在洞口的一个克钦汉子喉咙喷出血雾，一声没吭就软了下去！另一个汉子刚举起刀，就被那黑影一记手刀砍在颈侧，晕死过去。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干净利落！
黑影转过身，扯下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苍白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的脸——是 K！
“K？！”林凡又惊又喜，挣扎着想坐起来。
K 快步上前，一把按住他，语速极快：“没时间解释！岩宝靠不住！火是我的人放的，拖不了多久！我们必须立刻离开！”他看了一眼林凡的伤腿，眉头紧锁，“能走吗？”
“死不了就能走！”林凡咬牙。
K 不再废话，从战术背心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注射器，迅速给林凡打了一针。“强效镇痛和抗生素，能顶一会儿。”然后对王雷和水生下令：“扶着他，跟我来！从后山悬崖的小路下去，下面有接应！”
王雷和水生赶紧架起林凡。K 在前带路，身形敏捷地钻出岩洞，拐进一条被藤蔓完全覆盖的、极其隐蔽的兽径。林凡腿上的药效开始发作，剧痛减轻了不少，但身体依旧虚弱。
小路极其陡峭险峻，几乎是垂直向下，脚下是松动的碎石和湿滑的苔藓。四人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往下挪。身后寨子方向，救火的喧闹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岩宝气急败坏的吼叫。
眼看就要下到崖底，已经能听到隐约的水流声（应该是一条穿过山谷的溪流），突然——
“砰！砰！砰！”
几声清脆的枪响从他们头顶的悬崖上方传来！子弹打在身边的岩石上，溅起一串火星！
“被发现了！”王雷惊叫。
K 猛地将林凡按在一块巨石后面，自己闪身到另一侧，手中的怪枪瞬间指向悬崖上方。只见崖顶出现了几个黑影，正举枪向下瞄准！不是克钦人，看衣着和动作，更像是…职业军人！
“是北边的人！还是哈里森的手下？”水生声音发颤。
K 眼神冰冷，没有回答，而是迅速开了几枪进行压制。对方火力很猛，子弹像雨点一样泼下来，压得他们根本抬不起头。
“不能被困在这里！”K 低吼，看了一眼崖底，“跳下去！下面是深水潭！赌一把！”
崖底离他们还有十几米高，下面黑黢黢的，根本看不清水况。跳下去，生死难料。
但留在原地，绝对是死路一条！
“跳！”林凡嘶哑地吼道。
王雷和水生一左一右架紧林凡。K 率先纵身一跃，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紧接着，王雷和水生闭着眼，带着林凡也跳了下去！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全身！巨大的冲击力让林凡伤腿一阵钻心剧痛，差点昏死。他拼命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咳嗽。王雷和水生也浮了上来，死死抓着他。
K 在不远处冒出水面，快速游过来：“快！上岸！往对岸林子里跑！”
四人拼命游到对岸，连滚带爬地冲进茂密的丛林。身后悬崖上，枪声和叫骂声不断，但追兵似乎没有立刻跳下来。
在黑暗的丛林里狂奔了不知多久，直到彻底听不到身后的动静，四人才瘫倒在一棵巨树下，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
“接应…接应的人呢？”林凡喘着粗气问 K。
K 抹了把脸上的水和汗，眼神阴沉地看向丛林深处：“信号发出了…但…没有回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下来。接应的人…出事了？
就在这时，K 身上的那个特殊通讯器突然发出了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电流音，一个模糊不清、夹杂着巨大干扰的声音传了出来：
“…夜鹰…巢穴…被彻底…摧毁…信使…全部失联…清道夫…已进入…最终清扫阶段…你…已被标记…最高优先级清除目标…重复…你已被标记…”
通讯戛然而止。
K 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握枪的手微微颤抖。巢穴摧毁？信使失联？自己被标记为最高清除目标？连 mI6 的内部清理渠道都彻底崩溃了？那个“清道夫”…到底是什么东西？能量大到如此地步？
林凡看着 K 的反应，心也沉到了谷底。最后的退路…似乎也断了。
“现在…怎么办？”王雷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K 没有回答，他抬起头，望向缅北黑暗的、群星闪烁的夜空，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茫然的神色。然后，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林凡紧紧捂着的胸口。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绝望，有一丝不甘，有决绝，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疯狂。
“林凡…” K 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们…可能真的无路可走了。”
“除非…”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道：
“…除非，我们主动去找那个‘清道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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