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峒峒的深夜,被一声来自遥远东南方向的、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爆炸巨响骤然撕裂。
那声音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炮击或弹药殉爆,更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山谷深处轰然坍塌,余音在层峦叠嶂嶂间反复回荡,惊起一片飞鸟。
指挥部里,所有人心头都是一凛,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野人山的方向。
林凡站在电台前,面无表情,只有紧握的指节微微泛白,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那声爆炸,大概率意味着他投石问路的“石子”,美军“匕首”小队,已经撞上了坚硬的礁石。
“联系上‘匕首’了吗?”林凡的声音在寂静的指挥部里显得异常清晰。
陈剑摇了摇头,脸色凝重:
“最后一次通讯是在爆炸前五分钟,他们报告说发现可疑热源信号,正在接近排查…随后通讯就中断了,所有呼叫均无应答。”
“监听缅军和英军的通讯频道!”林凡立刻下令。
负责监听的参谋立刻戴上耳机,飞快地调整着旋钮。
片刻之后,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惊疑:“支队长!截获到一段非常短暂的、加密等级极高的英军紧急通讯碎片!
信号源指向野人山鹰回峰区域!内容无法完全破译,但重复出现了‘遭遇伏击’、‘损失惨重’、‘身份不明’、‘撤退’等词!”
“还有!”
另一名监听员急促报告,“缅军东枝指挥部频率出现短暂混乱,似乎在紧急呼叫某个前沿单位,但呼叫很快被强行中断了!”
果然!林凡眼中寒光一闪。
他的计策奏效了!“匕首”小队肯定与詹姆斯的人或者那神秘的第三方发生了激烈交火,而且损失不小!
这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彻底打乱了各方在野人山的布局!
“继续监听,有任何蛛丝马迹立刻报告!”
林凡压下心中的激荡,冷静下令。他现在需要的是情报,是这场意外冲突的详细结果。
然而,还没等野人山方向的详细情报传来,正面战场,沉寂了不到十小时的死亡交响乐,再次以更加狂暴的姿态奏响!
呜——呜——呜——!
凄厉的空袭警报声首先划破夜空!
“敌机!大批敌机!高度很低!从东南方向过来!”了望哨的声音通过电话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林凡一个箭步冲到的了望口,只见东南天际,数个巨大的、移动缓慢的黑影,在稀疏的星光下轮廓狰狞——是缅军的轰炸机!
而且是老式的双引擎轰炸机,数量竟有四五架之多!
它们显然接受了惨痛教训,飞得极高,超出了黑石峒峒所有防空火力的有效射程!
紧接着!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东岸缅军阵地方向,爆发出了开战以来最为密集、最为猛烈的炮火轰鸣!火光瞬间映红了半边天!
炮弹划破空气的尖啸声如同鬼哭狼嚎,密密麻麻地砸向西岸阵地!
这一次的炮击,与以往截然不同!
落弹点更加集中,火力持续性更强,而且…爆炸的威力似乎也更大了!
“炮击!全线炮击!密度是之前的三倍以上!”观察所的电话几乎被打爆!
“报告!敌军使用了新弹种!很多是空爆弹和燃烧弹!阵地表面工事损失惨重!”
“防空阵地报告!敌机在投弹!是重型炸弹!”
整个黑石峒峒西岸,瞬间陷入一片火海和剧烈的震荡之中!大地在疯狂颤抖,巨大的爆炸声浪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
“反炮兵雷达!立刻开机测算!”林凡对着步话机怒吼,声音在爆炸的轰鸣中几乎微不可闻。
技术兵冒着炮火,扑到雷达操作台前。
屏幕瞬间被密集的光点淹没!
“方位xxx-xxx!距离xxxx!高度…高度异常!弹道低伸!是…是榴弹炮!至少一个营的英制25磅炮在齐射!”
“方位YYY-YYY!距离YYYY!是重迫击炮群!”
“新的目标!方位ZZZ-ZZZ!距离ZZZZ!弹道更平直,初速极高!
是…是更大口径的榴弹炮!疑似…疑似美制m101式105毫米榴弹炮!至少四门!”
m101 105榴弹炮!林凡心头一沉!勃固果然拿到了新的重炮!射程、威力、精度都远超之前的25磅炮!
这才是缅军沉默一天后发动的真正致命打击!
“命令所有单位!进入最高防炮状态!
放弃表面阵地,全部进入反斜面工事和防炮洞!”
林凡声嘶力竭地下令,“炮兵连!依据雷达数据,优先压制敌105榴弹炮阵地!快!”
赵劲松的炮兵阵地上,仅剩的四门75山炮和残存的81迫击炮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依据雷达提供的模糊坐标,进行着绝望的反击。
但他们射程有限,炮弹落在105榴弹炮阵地前方,只能起到有限的骚扰作用,无法形成有效压制。
轰隆!!!
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在指挥部不远处炸开!巨大的冲击波甚至让加固过的竹楼剧烈摇晃,灰尘簌簌落下!
是一发105毫米高爆弹直接命中了旁边的一处机枪堡,瞬间将其夷为平地!
通讯瞬间中断了数秒!
“支队长!三号观察所被摧毁!联系中断!”
“东侧隘口电话线被炸断!”
“雷达…雷达信号受到强烈干扰!屏幕出现大量雪花!”
美国人提供的雷达在对方强大的电子干扰和炮火压制下,效能大减!
“妈的!”韩德胜一拳砸在墙上,眼睛赤红,“勃固这老小子,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林凡脸色铁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快步走到那部与宋文渊联系的步话机前,按下通话键,语气急促而充满“焦急”与“愤怒”:
“鹰巢!鹰巢!这里是磐石!紧急呼叫!缅军动用至少四门105榴弹炮及大量航空炸弹对我进行饱和炮击和轰炸!我部伤亡惨重,雷达受干扰,通讯中断!急需空中支援!重复,急需空中支援!压制或摧毁敌105炮阵地!否则防线将崩溃!”
他需要逼美国人立刻出手!他们的飞机和更先进的侦察手段,是此刻唯一的希望!
步话机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和宋文渊明显也变得急促的声音:
“磐石!情况已知!U-2红外扫描显示你部正遭受猛烈炮击!
但敌105炮阵地伪装极好,且有强电子干扰,无法精确定位!
已紧急协调战术空军,但需要时间!坚持住!”
“没有时间了!”
林凡对着话筒低吼,“每延迟一分钟,我就要多死几十个弟兄!告诉威廉姆斯先生,如果黑石峒峒丢了,他之前所有的投资都将血本无归!”
结束通话,林凡猛地转身:
“不能干等着!命令赵劲松,改变目标!放弃压制105炮,集中所有火力,覆盖性轰击敌25磅炮和迫击炮阵地!打掉一个是一个!
减轻正面压力!”
“命令王雷!
组织所有还能动的突击队,准备烟雾弹和炸药!一旦炮火稍缓,立刻前出,用烟雾封锁江面,阻止缅军步兵趁势渡江!”
“命令医疗队!全部进入地下掩体!抢修通讯线路!”
命令一道道下达,整个指挥部如同高速运转的齿轮,在死亡的边缘疯狂挣扎。
炮击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才逐渐稀疏下来。黑石峒峒西岸已是满目疮痍,硝烟弥漫,焦土遍地。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表面工事大多被毁,伤亡数字急剧上升。
然而,守军依仗着林凡提前构筑的大量反斜面工事和防炮洞,主力尚且完好。
赵劲松的拼死反击也成功打哑了缅军部分25磅炮,延缓了敌人的进攻节奏。
就在炮火渐熄,缅军步兵开始在岸边集结,准备趁势强渡时——
天空中,终于传来了不同于缅军轰炸机的、更加凌厉迅猛的引擎呼啸声!
四架涂着迷彩、机型更加先进的p-51“野马”战斗机,如同复仇的鹰隼,从云层中俯冲而下,机翼下的火箭弹拖着白烟,精准地扑向东岸缅军暴露的步兵集结点和后勤区域!
美军战机终于来了!虽然来晚了,但他们的出现,瞬间打乱了缅军的进攻节奏,集结的步兵被炸得人仰马翻!
“干得漂亮!”阵地上幸存下来的士兵们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但林凡的眉头却依旧紧锁。
美机的攻击虽然凶猛,却始终避开着那些伪装极好的105榴弹炮阵地,显然无法精确定位。
这时,陈剑拿着一份刚译出的电文,脸色古怪地走了过来:
“支队长…‘老家’回电了。
关于那枚弹壳上的菊花印记…他们确认,是旧日本陆军‘樱会’特务机关的特殊标记!该机关战时曾深度参与‘金百合’行动!”
林凡瞳孔骤缩!日本人的触角,果然伸进来了!而且来头不小!
还没等他细想,那部与宋文渊联系的步话机再次响起,传来的却不是宋文渊的声音,而是一个更加低沉、冰冷、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陌生美式英语口音:
“林队长,我是威廉姆斯。‘匕首’小队在野人山遭遇不明武装伏击,全员失联。我需要一个解释。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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