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军那隐藏在合作面具下的警惕目光,如同时刻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着林晓“东方旅”独立自主的脆弱性。而随着欧洲战场盟军高歌猛进,太平洋上日军节节败退,一个更加现实且紧迫的问题,如同涨潮时的礁石,逐渐浮出水面——战后世界的格局将如何划分?积弱百年的中国,在这场由巨头们主导的盛宴中,能分得几杯羹?又能收回多少被剥夺的权益?
深夜,林晓独自站在指挥部那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前,目光久久凝视着东亚区域。他的手指从东北滑到台湾,再到那片星罗棋布于东海之上的岛屿——琉球(冲绳)。这些地方,有的被日本强占数十年,有的更是《马关条约》留下的屈辱印记。按照历史的惯性,即便日本战败,这些领土的归还也绝非易事,必然会受到美苏等大国基于自身战略利益的干预和掣肘。
“难道我们流了这么多血,付出了这么大牺牲,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后的边界线,依旧由那些远在华盛顿、莫斯科的巨头们,在一张张冰冷的地图上随意划定吗?”一个不甘的声音在林晓心中呐喊。
就在这沉重的思索中,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惊世骇俗的构想,如同暗夜中的一道闪电,骤然劈开了他脑海中的迷雾——技术换领土。
这个念头的萌生,并非空穴来风。他回想起与比尔特博士的会谈,回想起尼米兹对近炸引信构想的重视,回想起杜邦、美孚为了“龙鳞脂”和催化工艺所付出的惊人代价。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手中掌握的那些“非核心”却领先时代的技术,对于盟国,尤其是美国,有着何等巨大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单纯的军事威胁。
“如果他们如此渴望我们的技术……”林晓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们是否可以用这些他们梦寐以求的知识,作为筹码,去交换那些本应属于我们,却因国力衰弱而失去的土地和权益?”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这个想法太过匪夷所思,一旦泄露,必将引来滔天巨浪。用无形的知识去换取有形的领土,这在国际关系史上几乎闻所未闻。这需要何等的魄力,又需要何等精妙的操作和时机把握!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琉球。这片位于日本九州与中国台湾之间的战略要冲,历史上曾是中国的藩属国,被日本吞并后,成为了其进攻东亚大陆和防御本土的重要跳板。美国势必会在战后对琉球产生强烈的军事控制欲望。但如果……能用一项他们无法拒绝的技术,比如……一种足以改变海军防空格局的、更先进的舰载雷达技术雏形,或者一种能极大提升战略轰炸机航程和效率的新型航空发动机理论,去交换美国对“中国收回琉球”的明确支持,甚至放弃其军事占领呢?
这个想法让林晓自己都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兴奋与紧张。他知道这其中的风险:一旦开启这种交易,就等于将自己和“东方旅”更深地卷入大国博弈的漩涡中心;技术的外流可能带来不可预知的长期影响;甚至可能触怒国内的其他政治力量,被扣上“出卖国家利益”或“与虎谋皮”的帽子。
但他更清楚,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中国将在战后陷入更深的内部纷争,在国际事务中话语权微弱,许多合法权益的收回将变得遥遥无期。与其被动等待巨人的施舍,不如主动出击,利用这稍纵即逝的战时窗口和手中的独特筹码,为国家争取一个更有利的起点。
“这不是出卖,这是投资,是为民族的未来赎买生存空间!”林晓用力握紧了拳头,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用一些他们迟早会研究出来的技术,换取一块战略位置极其重要、本该属于我们的领土,这笔交易,值得冒险!”
他没有立刻行动。这个构想太过惊人,需要周密的策划和绝佳的时机。他需要确认哪些技术是对方极度渴望却又难以短期突破、且对己方长远安全影响相对可控的“可交易品”;他需要评估美国高层,尤其是罗斯福总统本人,对此类交易可能的接受程度;他更需要设计一套极其隐秘的沟通渠道和谈判策略,确保消息不会提前泄露,避免引发不必要的政治风波。
接下来的几天,林晓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世界地图和一堆技术资料,反复推演、权衡利弊。他列出了几张清单:一份是“潜在可交易技术清单”,上面罗列了几项经过他精心筛选、具有足够吸引力又不会动摇“东方旅”根本的技术构想;另一份是“目标权益清单”,琉球位列榜首,后面还有台湾地位、南海权益等;最后一份,则是“风险评估与应对预案”。
一个以技术为矛、以国家权益为盾的宏大博弈蓝图,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他知道,自己即将踏上的,是一条比深海猎杀航母、比空中对决零式更加危险、也更加影响深远的征途。这不再仅仅是一场军事冒险,而是一场关乎国运的豪赌。
他将这个绝密构想命名为“归璧计划”,取“完璧归赵”之意,寓意用现代科技的“璧”,换回故土的“璧”。能否成功,犹未可知,但林晓已然决定,为了那个风雨飘摇的祖国,他必须赌上这一把。他唤来了陈志宏博士,开始以极其隐晦的方式,探讨某些特定技术领域“国际合作”的潜在可能性与边界,为未来可能到来的谈判,进行最早的理论和人才准备。一场无声的、却可能重塑东亚地图的交易,在太平洋的波涛与战争的硝烟背后,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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