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街的“福来酒肆”比平时安静些，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纸，在包间的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宋江刚踏进包间，就见吴用坐在桌边，手里握着个空酒杯，眉头皱得紧紧的，桌上的两壶酒没动多少，几碟小菜也只动了筷子尖——显然是等了一阵子，心里还揣着事。
“公明兄，你可算来了。”吴用赶紧起身，伸手引他坐下，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我从东溪村赶过来，走了一上午，就怕来晚了。”
宋江坐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口才开口：“吴先生亲自来，是东溪村出啥事儿了？”
“事儿倒没出，可心里不踏实。”吴用拿起酒杯，却没喝，只是轻轻晃着里面的酒液，“黄泥岗的案子虽结了，可官府那性子你也知道，保不齐哪天又翻出来查，东溪村现在就像个火药桶，说不定啥时候就炸了。”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不光东溪村，您在郓城也未必安全。您想啊，张文远失踪，阎婆又没了消息，虽说都压下去了，可要是有人翻旧账，再把黄泥岗的事扯进来，您就算是押司，也难脱干系。”
宋江没接话，只是夹了口菜慢慢嚼着，等着吴用的下文——他知道，吴用今天来，肯定不只是报信，还有别的目的。
果然，吴用叹了口气，端起酒杯对着宋江：“公明兄，不如跟我去梁山吧。”
“去梁山？”宋江抬眼，眼神里带着点玩味。
“是啊！”吴用赶紧点头，语气更急切了，“梁山虽偏，可山高皇帝远，官府想管也管不着。咱们在山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招兵买马，不比在这儿天天担惊受怕强？晁天王也盼着您去，说有您在，梁山才能成大事。”
宋江放下筷子，指尖摩挲着酒杯边缘，眼神渐渐锐利起来：“吴先生，我不是怕担惊受怕。”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说：“我是怕梁山成不了大事。”
吴用端着酒杯的手僵住了，脸上的急切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公明兄这话……是啥意思？”
“王伦那人心胸狭隘，容不下好汉，林冲教头去了都受刁难，这样的人当寨主，梁山能走多远？”宋江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晁盖兄重义气，是条汉子，可缺了点谋略，劫生辰纲这事就看得出来，要是没人帮衬，迟早得栽在官府手里。”
吴用的眼睛猛地一缩，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拿稳——他没料到，宋江会这么直白地说王伦和晁盖的不足，更没料到，宋江对梁山的心思，比他想的深多了。
“公明兄是想……”吴用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等着宋江的答案。
宋江抬眼，目光直直盯着吴用，没有丝毫闪躲：“我要上梁山，但不是去当喽啰，更不是去看王伦脸色、帮晁盖收拾烂摊子。”
他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要让梁山变成我说了算的地方。到时候，我要立规矩，练兵马，抢地盘，让梁山的旗帜插遍山东，让朝廷再也不敢小瞧我们——绝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在山里打家劫舍，混一天算一天。”
包间里瞬间静了下来，外面伙计吆喝上菜的声音隐约传来，却没打破这股凝重。
吴用坐在对面，看着宋江锐利的眼神，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他原本以为宋江只是个有恩必报、有点本事的押司，没想到竟有这么大的野心，连梁山的掌控权都想攥在手里。
可转念一想，宋江说的没错，王伦狭隘，晁盖缺谋，梁山要是一直这样，迟早会被官府剿灭。要是宋江真能带着梁山壮大，他吴用的才华也能有地方施展，总比跟着晁盖浑浑噩噩强。
吴用沉默了片刻，突然站起身，对着宋江深深拱了拱手，语气恭敬：“公明兄有如此志向，吴用佩服！”
他抬起头，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急切，多了几分坚定：“要是您真能让梁山壮大，让兄弟们有奔头，我吴用愿听您调遣，不管是出谋划策，还是跑腿办事，绝无二话！”
宋江看着吴用的样子，嘴角终于勾了勾，端起酒杯：“吴先生肯相助，那是梁山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这杯酒，我敬你。”
两人酒杯一碰，各自喝干了杯里的酒，之前的试探和疑虑，仿佛都随着这杯酒咽了下去。
吴用放下酒杯，又问：“那公明兄打算啥时候动身去梁山？东溪村那边，我也好提前跟晁天王说一声，让他准备准备。”
“再等等。”宋江摇了摇头，“我在郓城还有点事没处理完，得把尾巴收干净，才能毫无顾忌地去梁山。”
他没说具体是啥事儿，吴用也没多问——他知道宋江心思细，没处理完的事肯定是关乎安危的，追问反而不妥。
“行，我等您的消息。”吴用点头，“要是您这边需要帮忙，比如跟县衙打招呼，或者安排人护送，尽管跟我说，东溪村的兄弟随叫随到。”
“好。”宋江应下，又跟吴用聊了些梁山的近况——比如阮家兄弟在石碣村藏银子的事，晁盖最近在村里安抚百姓的动作，两人越聊越投机，桌上的酒也慢慢见了底。
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人才从酒肆出来，吴用要连夜回东溪村，宋江送他到街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才转身往回走。
路上，宋江心里盘算着——吴用愿意归顺，相当于断了晁盖的左膀右臂，往后去了梁山，掌控权就更容易拿到手了。
至于郓城的事，阎婆惜奔丧回来后，再把张猛、李二、王三这几个心腹安排妥当，就差不多能走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晚霞，眼神里满是坚定——梁山，他迟早会去，而且去了，就不会再让梁山走回原有的老路。
只是不知道，等他到了梁山，王伦会不会甘心放权？晁盖又会是什么态度？
这些念头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又被他压了下去——现在想这些没用，等他处理完郓城的事，亲自去梁山走一趟，自然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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