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的清晨,阳光艰难地挤过“握手楼”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林强书桌的一角。他是在一阵煎蛋的香气和厨房里轻微的锅铲碰撞声中醒来的。陌生的环境让他有瞬间的恍惚,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白石洲。
他推开房门,看到彭如燕正系着围裙在狭小的厨房里忙碌。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随意挽起,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柔和而专注。
“醒了?正好,早餐马上好,煎蛋和白粥,将就一下。”彭如燕头也没回,语气自然得像多年的老友。
林强有些局促地站在客厅中央,“太麻烦你了,我随便吃点就行……”
“客气什么,顺手的事。快去洗漱,卫生间我用完了。”彭如燕转过身,手里端着盘子,对他笑了笑。
这种过于自然的同居开场,让林强一时有些不适应。他快速洗漱完毕,坐在小小的餐桌旁。简单的白粥煎蛋,却比他在松岗自己凑合的日子多了几分暖意。
吃完早餐,林强想上个厕所。他刚走到卫生间门口,门就从里面拉开了,彭如燕拿着湿漉漉的头发从里面走出来,身上带着刚沐浴过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清香。她只穿了背心和短裤,露出光洁的手臂和笔直的小腿。
两人在狭窄的过道里几乎撞个满怀,同时愣住。
“呃……我用完了,你用吧。”彭如燕脸微微一红,侧身让开,快步走回自己房间。
林强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闪身进了还弥漫着水汽和香味的卫生间。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发窘的脸,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种合租生活中不可避免的“亲密接触”,让他既觉得有些不自在,心底又隐隐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这与他记忆中2004年春天的那次“合租”,感觉截然不同。
回忆闪回:2004年初,宝安,南头关外
那时他刚大学毕业,怀揣着几百块钱和一张文凭,只身来到深圳。在靠近南头检查站的宝安城区,他租下了一间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的农民房单间,房间里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破桌子。
没过多久,同在南昌读大学的同学彭如燕和李璇也结伴来深圳找工作。她们初来乍到,无处落脚,林强那间小小的出租屋就成了临时的“难民营”。
小小的单间里,林强把唯一的床让给了两个女生,自己打了地铺。晚上睡觉,中间拉一道布帘子,听着布帘另一边两个女生细微的呼吸声,林强常常失眠,既有青春的窘迫,也有一丝微妙的躁动。然而这段“三人行”并未持续太久,李璇在深圳找了几天工作后,觉得机会不多,便决定去广州投靠亲戚寻求发展。小小的出租屋里,顿时只剩下林强和彭如燕两人。
送走李璇后,林强和彭如燕成了彼此在深圳唯一的熟人。他们依旧挤在那个单间里,林强继续睡地铺,彭如燕睡床。两人合伙吃饭,最穷的时候,凑钱买快餐,一罐老干妈下饭。晚上,两人就挤在那张小桌子上,互相修改简历,分享有限的招聘信息,互相打气。
命运的转折先降临在林强身上。他凭借扎实的技术功底,成功应聘上了位于关外松岗的逸图科技,得到了一份技术支持工程师的工作。虽然地点偏远,但总算在深圳扎下了第一根根。他搬离了那个承载着初来苦涩与温暖的农民房,去了松岗的公司宿舍。
林强搬走后不久,彭如燕的高中同学朱莉也来到了深圳,暂时投靠了她。两个女孩继续在那个小单间里坚守。功夫不负有心人,彭如燕最终凭借出色的能力和明确的目标,在南山科技园找到了一份理想的工作。而朱莉也在福田找到了职位。她们一起搬离了宝安的农民房,在更靠近市中心、环境也稍好的大冲村合租了一个房子,开启了新的深漂篇章。
那段拥挤、窘迫却又充满希望和互助情谊的时光,成了他们初入社会最深刻的记忆之一。而林强与彭如燕之间在那段单独相处的“相依为命”的日子里,所滋生出的情愫,远比后来加入的朱莉要复杂和微妙得多。
回到2006年,白石洲
林强从回忆中抽离,看着眼前这个虽然依旧简陋,但独立、整洁,并且只有他和彭如燕两人的合租空间,不禁感慨万千。时光流转,他们都已在深圳站稳了脚跟,但面临的挑战和内心的波澜,却从未停止。
晚上,林强正在房间里埋头苦写GpS方案,为如何绕过香港环亚贸易、直接联系台湾模组厂商而头疼。彭如燕敲了敲门,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进来。
“大忙人,休息一下眼睛。”她把水果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林强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供应商名单和芯片型号,“咦?你在搞GpS?”
林强有些意外:“你知道这个?”
“我们公司是做液晶电视方案的,跟这些电子元器件多少有点接触。”彭如燕拿起一块苹果,“SiRF的芯片是主流,但成本高。听说联发科 (mtK)好像也在搞集成度更高的单芯片方案,不过还没大规模上市,你可以关注一下。”
这随口一提的信息,让林强眼前一亮!这正是他和章若英想找的突破口!
“谢了!这信息太重要了!”林强由衷感谢。
“举手之劳。”彭如燕笑了笑,转身出去了,留下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林强看着关上的房门,心里有些复杂。彭如燕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让出床铺、一起分吃老干妈的女孩了。她在科技园工作,接触着行业前沿信息,变得干练而自信。这种变化,让他欣赏,也让他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合租的生活,就在这种既有些微尴尬,又充满意外帮助和怀旧温情的氛围中继续。林强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方案的完善中,偶尔和彭如燕在客厅碰面,聊几句工作或生活,关系维持在一种熟稔又略带分寸的状态。
他知道,明天初九,与地图数据商的会面将是他新征程上的第一次正式“战役”。他必须全力以赴,以全新的姿态,踏入英科电子的办公室,正式向GpS这片未知的蓝海发起冲击。
而身边这位老同学兼临时室友,或许会在不经意间,成为他这条艰难创业路上意想不到的助力。夜深了,林强最后检查了一遍方案,关上了电脑。窗外的白石洲依旧喧嚣,但他的内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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