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唐囡囡还没从顾北辰那通“先斩后奏”的电话里完全回过神，另一个意想不到的“邀请”就找上门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电话那头是一个语调平稳、措辞礼貌却透着疏离感的女声：
“是唐囡囡小姐吗？您好，我是司空瑾先生的母亲，上官琳。不知唐小姐中午是否有空，我想请您喝杯茶。”
上官琳？
司空瑾的母亲？
唐囡囡的心猛地一跳。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她几乎能想象出这会是一场怎样的“鸿门宴”。
但，她没有理由拒绝，也不能拒绝。
“好的，上官女士。时间地点您定。”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很好。那中午十一点半，‘清韵茶舍’，静候唐小姐光临。”
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不留一丝回旋的余地。
清韵茶舍。
环境清幽雅致，古色古香。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茶香，穿着棉麻服饰的服务员走路悄无声息。
唐囡囡被引到一个僻静的包间。
推开门，就看到一个穿着墨绿色真丝旗袍，外搭同色系薄羊绒披肩的女人，正姿态优雅地坐在窗边的茶海前，动作行云流水地冲泡着功夫茶。
她看起来保养得极好，皮肤紧致，只有眼角些许细纹暴露了年龄。
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发髻，插着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子。
通身的气派，是那种浸润在富贵和权势里多年才能养出来的从容与矜贵。
这就是上官琳。
司空瑾的母亲。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唐囡囡身上。
那目光，像是带着刻度尺，精准地丈量着她的衣着、气质，乃至……价值。
没有明显的鄙夷，却有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唐小姐，请坐。” 上官琳的声音和电话里一样，平稳，听不出情绪。
唐囡囡在她对面坐下，脊背挺直，不卑不亢。
“上官女士，您好。”
上官琳将一杯冲泡好的金黄茶汤推到唐囡囡面前。
茶香袅袅。
“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
唐囡囡道了声谢，端起茶杯，轻轻嗅了嗅，然后小啜一口。
动作自然，没有露怯。
上官琳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讶异，随即消失。
“唐小姐，我是个直接的人，就不绕弯子了。” 她放下手中的茶壶，目光直视唐囡囡，“阿瑾最近帮了你一些忙，我知道。”
唐囡囡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果然。
“我很感谢司空先生的帮助。” 她迎上对方的目光。
“帮助？” 上官琳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未达眼底，“唐小姐，阿瑾帮你，或许是一时兴起，或许是出于对他父亲旧识的……怜悯。”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唐囡囡的反应。
“但司空家，有司空家的规矩和门槛。”
她的语气依旧平和，但话语里的分量，却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我们这样的家庭，不会接受你这样的背景。这一点，我希望唐小姐能有清醒的认知。”
唐囡囡的心沉了沉。
果然是为了这个。
她放下茶杯，抬起眼，目光清亮地看着上官琳：
“上官女士，我想您可能误会了。6年前我就知道！”
“哦？” 上官琳挑眉。
“我和司空先生之间，目前仅限于他出于道义提供的有限帮助。至于其他的，” 唐囡囡语气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似乎并非我主动要求。”
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上官琳耳中：
“如果您觉得有问题，或许应该去约束您的儿子，而不是来‘提醒’我。”
上官琳脸上的从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显然没料到唐囡囡会如此直接，甚至可以说是……顶撞。
那双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握紧了茶杯。
“唐小姐果然牙尖嘴利。” 她语气冷了几分，“但有些差距，不是靠嘴皮子就能弥补的。”
她从身旁的包里，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支票，推到唐囡囡面前。
上面的数字，足以让普通人瞠目结舌。
“离开阿瑾，离开江城。这笔钱，够你和你家人后半生衣食无忧。”
6年前同样的戏码，典型的拿钱砸人戏码。
唐囡囡看着那张支票，忽然笑了。
不是愤怒，不是委屈，而是觉得……有点可笑。
她伸手，用两根手指拈起那张支票，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
“上官女士！” 她看着上官琳，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您觉得，您儿子，就值这个价？”
上官琳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你……”
“还是说……” 唐囡囡打断她，将支票轻轻放回桌面，甚至体贴地往她那边推了推，“在您眼里，您儿子的感情和意愿，只能用钱来衡量？”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难看的上官琳，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钱，您自己留着吧。”
“至于我和司空瑾……”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就像我刚才说的，您儿子缠着我，您应该去管他。”
“毕竟，教好儿子，是母亲的责任，不是吗？”
说完，她不再看上官琳铁青的脸色，微微颔首。
“茶不错，谢谢款待。告辞。”
转身，拉开包厢门，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步伐稳定，没有丝毫慌乱。
直到走出茶舍，感受到外面温暖的阳光，唐囡囡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手心里，其实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面对上官琳那样的人物，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她知道，在那样的场合，退一步，就会步步退。
她不能退。
为了父亲，为了这个家，也为了……她自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
只是，经过这一遭，她和司空瑾之间那本就复杂的关系，恐怕又要添上新的变数了。
她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
这江城的天，还真是风云变幻。
而她，只能迎风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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