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带着兴奋后的疲惫,和满身烧烤味离开了,工作室里只剩下钟卫东和田晴。庆祝后的空啤酒罐、油腻的竹签,和包装盒,散落在茶几上,与周围精密的交易设备,格格不入,提醒着方才那场短暂的狂欢。
钟卫东默默收拾着残局,将垃圾归拢到袋子里。田晴则拿着抹布,擦拭着桌面上,溅落的油渍。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塑料袋的窸窣声,和抹布摩擦桌面的细微声响,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当最后一点痕迹被清理干净,钟卫东将垃圾袋扎好,放在门边。他直起身,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面向,正在洗手池前冲洗抹布的田晴。
“田晴。”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田晴关掉水龙头,转过身,手上还滴着水珠,平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今天早上……对不起。”钟卫东的声音,低沉而诚恳,他避开了田晴的目光,看向她身后那扇,还映着城市灯火的窗户,“我说了混账话,我不该提起你父亲,更不该瞒着你,制定那么冒险的计划。我……我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只想着怎么反击,怎么……保护你,却用了最糟糕的方式。”
他终于将目光移回田晴脸上,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承认,我被情绪主导了,差点酿成大错。如果不是你及时调整计划,我们可能已经万劫不复。对不起。”
田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她用旁边的毛巾慢慢擦干手,动作不疾不徐。直到他说完,她才抬起眼,眸色深沉如水。
“我接受你的道歉。”她的声音很平稳,没有责怪,也没有轻易的原谅,只是一种冷静的陈述,“我理解你想保护我的心,也明白面对江瀚那种人,愤怒是难免的。”
她向前走了两步,在距离钟卫东一米多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既不疏远,也保持着一定的空间。
“但是,卫东,”她的语气加重了些,目光锐利地看进他的眼睛里,“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制定的那个计划,和你最初依赖内幕消息、重仓新收科技时的心态,在本质上有什么不同?”
钟卫东愣住了,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
田晴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说道:“那时候,你赌的是消息的真实性,是张健的‘信誉’。今天,你赌的是你的计划,足够周密,赌的是江瀚会按照你的预判行动,赌的是市场,会给你预期的反应。你依然在‘赌’,只不过筹码更高,手法更隐蔽,甚至带上了,看似合理的‘复仇’外衣。”
她的话语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钟卫东内心深处,自己都不愿直视的角落。他的脸色微微发白,想要辩解,却发现无从辩起。田晴说得没错,那种孤注一掷、渴望一击制胜的赌性,似乎从未真正离开过他,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的方式存在。
“我不是在否定今天的胜利,”田晴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严肃,“我们确实赢了,赢得很漂亮。但我们需要清晰的胜利,而不是侥幸的赌博。我们的‘情绪周期模型’,我们坚持的纪律和风控,是为了在市场的惊涛骇浪中,建造一艘坚固的船,而不是给你打造一个更华丽的赌桌。”
她看着钟卫东眼中,闪过的挣扎和醒悟,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愤怒和复仇,可以是动力,但不能是舵手。”她最后说道,声音轻了下来,却带着千钧之力,“否则,我们终有一天,会迷失在仇恨的漩涡里,变成我们自己都讨厌的样子。”
说完,她不再多言,拿起自己的外套和包,走向门口。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数据要复盘。”
门被轻轻带上。
钟卫东独自站在原地,田晴的话如同警钟,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他赢了江瀚一局,却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输掉了更重要的一仗。他看着窗外冰冷的夜色,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要战胜的,远不止是外部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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