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娘每日在刘老夫人跟前伺候，倒也不用她做些什么，她就抄写抄写佛经，陪着说说话。端茶倒水这些活儿本就有丫头婆子们做。
只要她不去见刘侨适，一切太平。虫娘也没有很想刘侨适，在刘老夫人的院里她入睡的时间越发长了。
刘老夫人也没有必要去为难虫娘，只要虫娘在她眼皮子底下就是了。
虫娘穿着越发素净了，衣裳不是青色就是湖蓝色，头发常用布条子缠起来就完事。没有人盯着虫娘的时候，虫娘可以不顾形象的躺着、瘫着。这段日子她想了许多，她不合适刘家，不适合公门侯府。
刘侨适旷了几日，越发难以忍受。不得已来了刘老夫人的院子里，见虫娘一笔一划的在抄写佛经，便站在窗台前看着虫娘。
虫娘一抬头就看见了刘侨适，起身走到窗边问：“今儿没有客人来吗？”
“都送走了，今天晚上回房吗？”刘侨适看向虫娘的眼神里都是渴望。
“这事我做不得主，问你母亲去。”虫娘无奈，她能说什么，她就是一个妾，又不是人家正儿八经的儿媳妇。
刘侨适看着虫娘身上一点首饰也无，甚至素着一张脸，便问道：“母亲不许你装扮吗？怎么那么素净，像庙里的姑子似的。”
“没有，我又不见外客，那些东西戴在身上坠得慌。倒不如全部解了去。”虫娘放下笔，用手撑着脸道。
“你知道母亲的意思，我们抱养一个孩子来吧。不然你老是被母亲拘着，我们夫妻总不得见面算什么事儿。”刘侨适偏着头看向虫娘。
“我觉得你母亲是对的，如今你已有了妾，为什么不尝试着去接纳她？孩子还是自己生的好，旁人生的秉性如何不得而知。人们不常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养儿会打洞。”虫娘规劝道。
刘侨适笑得悲凉：“她是一个傻子，非得要我跟一个傻子生一个傻子出来吗？”
“这你得去问你母亲，同我没有关系。你要是不喜欢映雪也可以迎别人进门，总之晋阳长公主拿你没有办法，我更没有办法了。”虫娘耸耸肩。
刘侨适的热情被虫娘的话浇灭了，他忽然看向虫娘严肃的问：“你真的爱我吗？”
“你为什么非得纠结这个问题呢？”虫娘不解的看向他，有些时候她不明白刘侨适在想什么。
“哼？我为什么纠结这个问题？虫娘，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刘侨适的眼神冰冷。
虫娘认真的思考起来：“我觉得你母亲没错。”
“那是我错了吗？”刘侨适强压下怒气。
“你也没错，你们谁也没错。你们都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我理解你们，尊重你们，也配合你们。”虫娘叹息一声。
刘侨适拉住虫娘的手：“你的想法呢？你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我想过的日子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你不允许啊！”虫娘惨笑道：“刘侨适我不能生育，你们刘家不需要一个不会生育的妻子。我的处境你一直都知道的，你总是下意识的忽略，不理会我灵魂的出口，你只一味的去囚禁我。”
刘侨适放开了她的手问：“孩子就那么重要吗？我们的爱算什么啊？”
“孩子对于想要他们的人来说当然十分重要了，我们的爱嘛，算我倒霉吧。”虫娘平静的回。
“算你倒霉，这话简直是在挖我的心。王穗雪，你到底有没有心啊？”刘侨适情绪难得波动，又很快的平复下来。
“心，我待你亦如你待我之心！”虫娘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一瞬情绪忽然崩溃：“够了，都够了。刘侨适，我真是受够你了，也受够你们家了。你们这些人装模作样的让人生厌，我明明什么都不想要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金玉满堂，什么体面尊贵，什么金奴玉婢我都不想要，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要活着，安稳的活着，偏偏你们人人都要踩我一脚。我没有害过任何人，我失去了我的孩子、丈夫，现在不人不鬼给你做妾。你还问我，爱不爱，多可笑啊！”虫娘说完，泪如雨下。
刘侨适知道虫娘被拘久了，情绪不稳定，连忙翻窗进来搂着她哄：“我不喜欢孩子，不想要孩子，我只要你！”
“那你就放我自由，给我一纸休书。我死也好，活也罢，与你无关。”虫娘红着眼看向他。
“年节下的，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刘侨适去堵虫娘的嘴。
“刘侨适，我在你们府里过得不开心。”虫娘刚说完这句话，刘老夫人就进来了。
虫娘忙抹掉了眼泪，行了一礼，站到了一旁去。
刘侨适还算恭敬的请安。
刘老夫人阴沉的看向虫娘：“既然在府里待得不开心，就去庄子上吧。”
虫娘顺从的福身道：“是！”
刘侨适急了，拉住刘老夫人的衣袖道：“母亲，你在说什么胡话，虫娘怎么能去庄子上？”
刘老夫人对着刘侨适语气还算温和：“儿啊，晋阳长公主送来的傻妾就是在敲打你，晋阳长公主才是你的妻子。”
“我不认她，当年要不是晋阳长公主要对大嫂下手，我何至于娶了晋阳那个毒妇。如今叫我与虫娘破镜不能重圆，已是大错，我不愿将错再错。”刘侨适梗着脖子。
刘老夫人无奈的道：“那你就给虫娘休书一封，她是官宦之后，又在宫中做过女官。别人娶她做继室也好，总归是正头娘子。”
“绝不，除非我死了。母亲就等着我死了的那日再休弃虫娘吧。”刘侨适放下狠话。
刘老夫人被气得不行，指着刘侨适直呼：“孽子，孽子。”
“母亲不必如此，你偏心大哥，我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在萧令意对大哥有了心思时带着大嫂求到我跟前来。如今我也满足你们了，你们才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我有什么，一个恶毒的妻子，一个傻妾。对了，母亲还要逼着我，跟那个傻妾生一个傻儿子。母亲当真要逼死我和虫娘才甘心嘛！”刘侨适冷言冷语。
刘老夫人捂着胸口道：“我本是为你着想，你便这样想我？”
虫娘站在一旁，对他们的争执充耳不闻，甚至觉得有些无聊。
“为我着想，母亲当真是为我着想吗？我们话不要说得太明白，如今儿子只想要一个虫娘，母亲也要想方设法的阻拦。说到底，就是害怕我与晋阳和离，晋阳转头纠缠上大哥。母亲为了保护大哥的家庭不遗余力，我呢，我牺牲了自己，牺牲了自己的妻子，现在母亲还要牺牲我的孩子。你太残忍了！”刘侨适嘶吼出声。
刘老夫人给了刘侨适一巴掌，随后又愧疚去看刘侨适的脸。
刘侨适冷笑连连，拉着虫娘出了刘老夫人的院落。
虫娘走在路上：“你母亲似乎不太爱你，又似乎很爱你。”
刘侨适转身将她抱在怀里问道：“那虫娘呢？”
虫娘没有说话，她没有力气说话。什么情啊，什么爱啊都是一场绚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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