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炸开的刹那，林间所有幽影成员的足踝像是被无形铁钳锁死，地下蔓延的银线猛然暴起，如蛇群破土，将他们齐齐钉入地面。那些弯刃与锁链的攻势戛然而止，连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陈浔靠着情剑撑住身体，左肩血流未止，视线模糊了一瞬，又强行睁大。他看见老辈站在原地，掌心向上，银光自指缝溢出，如霜雪铺地。方才还密不透风的杀阵，此刻竟如泥塑般崩解。
墨千靠在树干上，左手已青灰至肩，意识昏沉， лnшь轻微抽搐的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扣着机关匣。他听见了动静，却睁不开眼，只觉一股寒意扫过全身，像是冬夜江面裂冰之声。
高崖之上，幽影首领猛地后退三步，手中长刀横于胸前，面具一角碎裂，露出半张苍白的脸。他盯着老辈袖中那柄细长银剑，瞳孔骤缩。
“你……不是普通散修。”他声音发紧，“你是‘守脉人’。”
老辈没答。
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张，银剑悬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七道弧线。每一道弧线精准刺向一名幽影高手的兵器关节，弯刃寸断，锁链崩裂，金属碎片落地时犹在震颤。
剑回之时，余势未消，直取首领面门。
首领挥刀格挡，双兵相击，竟发出金石交鸣之声，震得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滑落。他踉跄后退，脚下一滑，险些跌下高崖。
林中死寂。
被银线钉住的幽影成员动弹不得，经脉如被寒冰封冻，连内息都无法运转。有人试图咬破毒囊自尽，可牙关刚启，银线便顺着唇角钻入，逼停了动作。
陈浔喘着粗气，情剑拄地，剑尖微微颤抖。他抬头看向老辈，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但他知道，这局，翻了。
首领死死盯着老辈，眼中惊惧渐转为狠戾。他忽然抬手，从怀中掏出两枚黑符，猛地拍向身旁两名贴身护卫胸口。
两人身形一僵，眼中瞬间泛起血光，脖颈青筋暴起，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唤醒。他们低吼一声，拔刀便冲，不再攻人，而是直扑老辈脚下银线源头——那片龟裂的地面。
自毁之术。
陈浔立刻明白他们的意图，强撑起身，情剑横扫，欲截其路。可肩伤剧痛，动作迟缓半分，眼睁睁看着两人跃入银线交汇处，刀锋狠狠斩下。
轰！
地面炸开，泥土飞溅，银线断裂数根，扩散之势为之一滞。
老辈眉头微皱，右掌轻压地面，铜铃无声自袖中滑出，落于掌心。他指尖一点铃身，轻摇三声。
铃音清越，却不外散，尽数渗入泥土。那些断裂的银线仿佛得了新力，重新连接，反向缠绕两名护卫脚踝，将其拖倒在地。两人挣扎嘶吼，可银线已钻入皮肉，顺着血脉向上攀爬，不过几个呼吸，便僵直不动。
首领脸色惨白。
他知道，再不走，今日必死于此。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在最后那枚黑符上。符纸燃起幽蓝火焰，化作浓烟滚滚升腾，瞬间笼罩整片高崖。
陈浔怒目圆睁，情剑猛地点地，残存剑气横扫而出，将毒烟撕开一道缺口。可就在他凝神锁定首领气息的刹那，那人已纵身跃下高崖，借烟遁入密林深处。
“这笔账，不会完！”
嘶哑的声音自林中传来，带着不甘与怨毒，渐行渐远。
陈浔握紧情剑，想追，双腿却一软，单膝跪地。失血过多让他眼前发黑，耳边嗡鸣不止。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秘籍，封面血迹未干，手指仍死死攥着书角。
老辈缓步走来，银剑收回袖中，铜铃也悄然隐没。他蹲下身，伸手扶住陈浔肩膀，触手一片湿热。
“撑住。”他说，声音低沉却稳定，“我带你出去。”
陈浔没应，只是点了点头。
老辈又转身走向墨千，见他左臂青灰已蔓延至肩窝，呼吸微弱，当即撕下衣角，迅速扎紧上臂血脉，阻止毒素继续上行。他探了探墨千脉搏，眉头紧锁，低声念道：“阴蚀蛊，慢了半刻，命就没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粒灰白色药丸，塞入墨千口中。药丸入口即化，青灰色稍退半寸，墨千喉头动了动，似是咽下。
陈浔靠在情剑上，勉强抬头：“你到底是谁？”
老辈没看他，只将铜铃轻轻放回袖中，道：“一个该死却没死成的人。”
陈浔还想问，却被一阵剧烈咳嗽打断。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老辈盘膝坐下，闭目调息片刻，随即掌心覆上陈浔左肩伤口。一股温润气流缓缓注入，暂时封住血脉，减缓出血。他额角却渐渐渗出血珠，像是承受着巨大压力。
“别乱动。”他说，“你还不能倒。”
林中风起，吹散残烟，落叶簌簌而落。那些被银线钉住的幽影成员依旧动弹不得，眼神涣散，有的已昏死过去。远处鸟鸣重响，仿佛刚才的厮杀从未发生。
可三人谁都清楚，这只是短暂的平静。
老辈缓缓起身，一手扶住陈浔，一手搭在墨千背上，将两人慢慢搀起。他的脚步有些虚浮，显然方才那一击耗尽了大半内力。
“先离开这里。”他说，“此处不宜久留。”
陈浔点头，用情剑支撑着站稳。他低头看了一眼秘籍，血迹已晕开一角，模糊了几个字。他没去擦，只是将书往怀里按了按。
墨千在昏迷中轻哼了一声，手指微微蜷缩。
老辈扶着他，三人一步步朝林外走去。碎石道上，留下三行深浅不一的脚印，其中一行，拖着长长的血痕。
走到林缘，老辈忽然停下。
他回头望了一眼密林深处，目光沉静。
片刻后，他抬起右手，银剑再度出袖，在空中轻轻一划。
一道银线无声没入林中，直奔某处树根之下。几息之后，地下传来闷响，像是某种机关被彻底摧毁。
“断了他们的追踪信号。”他说。
陈浔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情剑。
前方山道蜿蜒，通往未知。天光斜照，照在三人身上，影子拉得很长。
老辈扶着墨千，低声说：“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陈浔抬头，望着远处山峦，声音沙哑却坚定：“只要她还在等，我就走得下去。”
老辈看了他一眼，没再言语。
三人继续前行，身影渐行渐远。
秘籍一角从陈浔怀中滑出半寸，血迹正缓缓爬上一页泛黄的纸面，洇开了两个字——
“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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