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二刚将最后一个翻倒的木桶扶正,门口便再次响起了脚步声,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沉稳。
他心中一紧,抬头望去,只见陈管事去而复返,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昏暗的光线下,身影被拉得细长,面容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依旧带着惯有的严肃,静静地望着他。
“陈管事。”赵小二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躬身行礼,心中念头急转,不知这位管事去而复返所为何事。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还是另有训诫?
陈管事没有立刻进门,目光在杂乱却已大致归位的房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赵小二身上,停留了片刻。他没有如同白日里那般直接训话,也没有询问搜查的细节,只是迈步走了进来,脚步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他在房内站定,与赵小二隔着几步的距离。油灯昏黄的光线在他脸上跳跃,让那张严肃的脸庞显得更加深邃难测。
“收拾得差不多了。”陈管事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是,不敢耽误明日事务。”赵小二低声应道,姿态放得极低。
陈管事点了点头,沉默下来。废丹房内只剩下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以及两人轻微的呼吸声。这种沉默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赵小二的心缓缓提起。
良久,陈管事才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赵小二心中凛然,知道真正的考较来了。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斟酌着词语,谨慎回道:“回管事,是弟子处事不慎,引人注目,才招来此番风波。日后定当更加谨言慎行,恪守本分,不给管事添麻烦。”
他避重就轻,将原因归咎于自身,态度诚恳。
陈管事闻言,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情绪,像是讥诮,又像是某种了然。他轻轻“哼”了一声,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赵小二身上:“谨言慎行?恪守本分?若真如此,便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他顿了顿,向前踱了一小步,昏黄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峦。
“周通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张彪,蠢钝如猪,却善妒狠毒。”他毫不客气地点评着,语气冷漠,仿佛在说两只无关紧要的蝼蚁,“你今日躲过一劫,靠的不是你的‘本分’,而是他们暂时找不到把柄,以及……我厚土峰,还轮不到他戒律堂一个外门弟子肆意妄为。”
这话说得直白而冷酷,揭开了温情的表象,露出了底下赤裸裸的规则——实力与权责的博弈。
赵小二屏住呼吸,不敢接话。
陈管事转过身,正对着他,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能直视人心最隐秘的角落。他并没有追问赵小二到底有没有秘密,也没有点破任何事,只是用一种极其平淡,却字字千钧的语气说道:
“小二,有时候,看得见的危险不是危险,”他抬手指了指门外周通等人离去的方向,又缓缓收回手,虚点了一下赵小二的胸口,意有所指,“看不见的,才是。”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赵小二的衣衫,看到了那枚紧贴皮肤的残破玉珏,看到了他心中隐藏的、对丹道的渴望与对力量的追求。
“宗门之内,并非一片祥和。派系倾轧,资源争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今日是周通,明日可能是李通,王通。你既身在其中,便避无可避。”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告诫:
“你好自为之。”
这四个字,重若千钧。不再是简单的提醒,更像是一种沉重的嘱托,或者说,是一种划清界限的声明。我今日可护你一次,但往后的路,能否走下去,能走多远,全靠你自己。是龙是虫,是悄无声息地消失,还是真正脱颖而出,皆看你自身的造化与手段。
说完这最后一句,陈管事不再停留,深深看了赵小二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包含了警示、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期待?随即,他转身,步履沉稳,身影很快融入门外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废丹房内,再次只剩下赵小二一人,以及那盏摇曳的油灯。
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陈管事的话,如同冰冷的泉水,浇灭了他因成功提纯药液而产生的一丝燥热和侥幸,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看得见的危险不是危险,看不见的,才是……”
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周通、张彪,是看得见的敌人,他们的恶意摆在明处。但宗门内更深的水,那些潜在的规则,那些隐藏在笑容背后的算计,那些因利益而生的无形绞杀,才是真正致命的东西。而自己身怀玉珏的秘密,更是悬在头顶的、最大的一把无形利剑。
陈管事的警示,如同在他前行的道路上立起了一块醒目的路牌,上面写着“前方险阻,好自为之”。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眼神中最后一丝慌乱和侥幸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静、也更加坚定的光芒。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唯有自身强大,才是立足的根本。
他走到油灯前,看着那跳动的火焰,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道路上必将燃起的更多烽火。
“我明白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废丹房,低声自语,像是在回应陈管事的告诫,更像是对自己立下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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