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辰荣山,万顷琉璃瓦在日光下流淌着金色波涛。
玱玹亲手栽种的凤凰林已亭亭如盖,枝头缀满的赤红花朵与缠绕的鲛绡纱幔交织,随着九重天阶蔓延而上。
祭坛两侧矗立的青铜夔纹鼎蒸腾着龙涎香,烟雾缭绕中百鸟朝凤屏风忽明忽暗,映着云辇里今日大婚,并将在玱玹禅位之后,继位新一任轩辕王的轩辕龙珑。
对面云辇里,是龙珑的王后——今日与龙珑大婚,并将成为新一任轩辕王后的相瑷。
相瑷身着一身雍容华贵的彩凤霞帔,正调皮地举着犀角镜,研究发间东珠步摇如何反射光线更耀眼。
“瑷瑷你看!这礼冠压得我脖颈都要折了。”
龙珑第三次拽散头上的礼冠玉带,苦笑着脸用情人蛊悄悄传音给相瑷,委屈巴巴地寻求安慰。
相瑷闻言,从镜中抬眼,狡黠的笑道:
“都当轩辕王了,还没个正言正行!要不要我把蛊虫放出来替你托着冠冕?听说曾外祖当年登基时,外婆就是这么帮外公作弊的。”
龙珑正要说话,阶下观礼席突然爆发的惊呼截断了二人的嬉闹。
是毛球驮着相柳翱翔九天而来,还没到观礼台,白衣男子相柳便一跃而下,广袖翻飞如千堆雪,落地时却轻得惊不起半点尘埃。
相柳指尖还拈着半块玫瑰茯苓糕,身后小夭提着裙摆,驱使着蓝风、蓝云紧紧追来:
“抢我新研的毒糕就跑,九头妖你越活越回去了!”
“毒死我了,谁替你试验新蛊?”
相柳转身将糕点精准塞回妻子唇间,冰晶般的眼底浮起促狭笑意:
“几百岁的老婆婆了,今天都要当岳母了,还不知道什么叫庄重?为老不尊的跑跳起来,倒比毛球扑腾得还欢!”
话音未落,相柳就被小夭掐住腰间软肉,小夭恶狠狠地威胁道:
“你说谁老呢?说谁为老不尊呢?”
相柳的雪白衣料,顿时晕开淡紫色指痕,正是今晨刚采的相思子染汁。
相柳赶紧求饶说道:
“夫人饶命,是为夫我老,是为夫我不尊。”
小夭这才嬉笑着放开手指,同相柳一起整顿好表情,一一向观礼台上的一众长辈们拱手行礼,向小辈们微笑示意仪式可以开始。
祭坛最高处的玱玹忍俊不禁地以拳抵唇轻咳,玄色帝王服制上的日月纹章随着动作微颤。
阿念忙将冰镇梅子汤递过去说道:
“让你昨儿非陪辱收他们试什么新酿,两坛千日醉倒下去,现在知道头疼了?!”
典礼钟声恰在此时撞破云层。
龙珑牵着相瑷踏上铺满朱砂与金粉的天阶时,两枚血色光晕自他们心口浮现——情人蛊在日光下如同跳动的珊瑚珠。
观礼席西侧,突然响起少年们清越的欢呼。
二王子轩辕琥提着猎装下摆往相悦身边挤:
“悦姐姐快看!蛊虫比上次在百黎族见到时更亮了!”
他的胞妹,三公主轩辕琅却攥着相逸的袖角,往观礼席的反方向扯:
“逸哥哥的蛊虫也在发烫!是不是因为离王阶太近?”
轩辕琅主发间别着的蝴蝶银簪忽闪忽闪,正如她亮晶晶瞄向身旁人的眼眸。
相逸忍着笑用玉骨扇轻点她眉心:
“童心血蛊感应到至喜之情便会发热,琅琅当年种蛊时是不是又打瞌睡了?”
轩辕琅没说话,轻轻吐了一下舌,做出一个挤眉弄眼的可爱鬼脸。
众望所归、举国同庆的登基大典与成婚典礼,在隆重而漫长的拜天祭地,交接传国玉玺,掌宫凤印仪式之后,又举行了繁琐但又郑重其事的向祖辈、外祖辈、父母辈、岳父岳母辈敬茶,叩拜养育之恩的仪式。
在万众期待的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之后,耗时耗力的双重典礼,终于礼至黄昏方歇。
众皇亲国戚、贵族宾客鱼贯而入,纷纷向老轩辕王、皓翎王、苍玹、阿念,相柳,小夭敬酒祝贺,大家一齐言笑晏晏,宾主尽欢。
当七十二盏明月灯升空化作星子时,相柳忽然按住心口踉跄了小半步。
小夭反手扣住他脉搏的瞬间,祭坛东南角的鬼方面具陈列架轰然倒塌,青铜碎裂声里飘出泛着海腥味的墨色雾气。
“来了。”相柳冰蓝瞳孔骤然缩紧,攥着小夭的指节泛出青白,“妖王丹裂之期……”
话未说完,相柳便被雾霭吞噬,只剩半截断裂的银白发带飘落在地。
整片凤凰林突然陷入死寂。毛球炸开翎羽发出凄厉啼鸣,相逸的坐骑蓝风与相悦的蓝云同时刨蹄嘶鸣。
左耳无声掠至面具残骸处,苗圃提着灯盏惊呼:
“鬼方祭坛的玄武岩裂了道缝!”
小夭俯身拾起发带轻轻一嗅,眸中闪过凛冽寒光:
“不是妖力,是西荒巫咸族的离魂香。”
她突然笑出声抬脚碾碎地半块面具残片:
“好啊,装神弄鬼骗到我头上了,相柳你今晚别想进房门!”
就在众人都怔呆住时,雾气散尽处竟真显出相柳身影。
他倚着白玉栏挑眉抛来某物:
“夫人看看这个,再定罪不迟。”
小夭接住,发现是枚鲛人泪凝成的冰珠,内里封着片正在融化的漆黑鳞甲。
“海底妖王的护心鳞?”
玱玹拂开阿念挡在他眼前的团扇,面色凝重起来:“二十年前你说要解决妖丹隐患,莫非与此有关?”
相柳指尖窜起幽蓝火焰点燃鳞片,焦糊味中漫开奇异的暖甜香气:“有人用巫咸族秘术做饵,想逼我现出妖王原身。”
他忽然侧头躲过小夭掷来的银针,笑着擒住她手腕,将人揽近。
“但他们算漏了两件事——”
祭坛烛火倏然全灭。
黑暗中只听衣袂翻飞声与相柳的轻笑声落在小夭耳畔:
“一是鬼方族长相柳,早不是几百年前的愣头青。”
东南角传来重物倒地之声,以及苗圃的惊呼之声:
“天!这些面具碎片在自动拼合!”
明月灯重新亮起时,相柳雪衣已染满孔雀蓝异纹。
他足尖轻点过拼合完整的鬼面图腾,怀中小夭正将三根金针扎进面具眉心,
与此同时,相柳与小夭这对夫妇俩对着颤抖的面具异口同声地嗤笑:
“二是他们不知道,海底妖王相柳最怕夫人生气。”
济济一堂的皇亲国戚们心领神会地一阵哄笑,顿时消解了刚刚无明的恐慌。
然则,龙珑、相逸与相悦突然指着心口踉跄,与龙珑有着情人蛊相连的相瑷也紧跟着捂住了心口。
龙珑、相逸与相悦的三枚童心蛊同时爆出刺目光芒。
轩辕琥的惊呼与轩辕琅的尖叫重叠响起:“童心血蛊烫得吓人!”
相柳笑意瞬间收敛。他望向东南海天的交界处,海风送来破碎的吟唱,如泣如诉。
小夭反手与他十指相扣,腕间银铃响成疾雨:“多年前北海妖丹暴动时,我听过这歌谣。”
“明日闭关。”
相柳忽然将小夭往怀里重重一带,低头时雪发掩住两人相贴的额头,接着说到:
“鬼方氏历代族长都要在继任者婚后,入海底镇守妖王墓,只是……”
相柳露出个极浅的笑,缓缓说道:
“这次得劳烦夫人同去——毕竟那墓里藏着件你找了三百年的东西。”
小夭猛地揪住他衣襟:“难道是……”
话未说完便被相柳以唇缄口。
月光掠过他的妖瞳,也照亮了小夭袖中滑出的漆黑匕首——正是当年玉山所得的盘古斧碎片。
玱玹挥退乐师击掌三声,九重天阶轰然洞开,直通海底的甬道。
玱玹对着小夭说道:“多年前,你俩找我讨要的陪嫁,今日总算要派上用场了。”
阿念笑着将冰晶盏掷向海底甬道入口,爆开的霜花中显现出寒冰熔炉与阵阵缭绕的药香:
“姐姐,你的炼药房,炼毒炉都给你搬来了,你可别糟蹋了我皓翎最好的玄冰台!”
年轻的新王龙珑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胸有成竹的父母,还有岳父岳母,揉着胸口苦笑:
“劳驾!谁能先帮我灭了这童心血蛊……烫得像是要烙穿心口!”
相瑷因与龙珑有情人蛊相连,感同身受地一边给他吹气,一边眉眼含嗔地瞪向相柳与小夭:
“都怪爹娘乱撒灵力,乱撒狗粮!”
另外一边,因与龙珑从小便一起种下童心蛊的相逸月相悦,一边好笑又一边好气地按揉着心口。
轩辕琥与轩辕琅则一脸紧张地围在他们身边唉声叹气,爱莫能助。
“一群傻孩子。”相柳屈指弹过三道冰流镇住三枚暴乱不安的童心血蛊:
“童心血蛊感应的是天地至情至性之力。”
他忽然侧首与小夭对视一笑,雪发与青丝在风中交缠:
“就像某些人总说感应不到当年的情人蛊……”
小夭突然拽着他,一起跃向海底甬道,娇俏的威胁与笑骂散落在风里:
“九头妖,你给为妻我赶紧闭嘴!再提情人蛊,小心把新研的痒痒粉撒你身上!”
海底甬道里,冰蓝与绯红的身影逐渐消失后,祭坛角落的鬼面图腾突然渗出鲜血。
左耳挥刀斩碎鬼面图腾的瞬间,苗圃擎着的灯盏照见地上蜿蜒的八个血色字迹——
“海底墓开,妖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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