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常屿电话,沈文琅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花咏这个疯子!
沈文琅能猜到,花咏大约是想要动用他自身最核心、最禁忌的力量——他那属于Enigma的信息素,去为高晴制造一线生机。
作为世间罕见的Enigma,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战略威慑,也是花咏在x集团的复杂局势中屹立不倒的隐形基石。
他的信息素是最高机密,是被严密保护的终极武器,实验素材?他脑子是抽了吗?
一向警醒的花咏缓缓睁开眼,房间的沙发对面多了一个人,而他丝毫没有感知到,这是自他分化后就再未出现过的事情。
幸好,不是仇家,坐在对面的是沈文琅。
“文琅,你怎么来了?”花咏的声音略显虚弱。
沈文琅看他,“我要不来,谁给你收尸。”
“收尸,怎么可能,没听过,祸害遗千年?”
“谁家祸害这么不遗余力地自损八千,就为给人补足一百。”沈文琅语气平静,但花咏从里面听到了很深的愤怒。
“……”
“怎么,哑巴了?刚刚对面要坐的不是我,而是你的仇家呢?”沈文琅目光如刀,落在花咏身上,“你清楚Enigma的身份对你,对x集团意味着什么!失去了信息素的绝对掌控力,你就是众矢之的!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你,你不知道吗?”
他的话语如同冰雹,砸在寂静的房间里。他说的每一个字,花咏都深以为然。
花咏轻轻扯动嘴角,露出一点疲惫的笑,“我知道。但江临的研究如果成功,可能会开创神经科学的新纪元……”
“鬼扯,别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我!拯救无数类似的患者?怎么,把你当原材料?有多少个花咏够!”沈文琅打断他,语气近乎严厉,“拯救世界?花咏,你先保护好你自己!你当初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不就是因为你是Enigma,有能力保护自己,也能庇护你想庇护的人吗?现在你主动瓦解这份力量,无异于自毁长城!”
沈文琅越说越生气,“花咏,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的脑子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为了高途,你就要把自己搭进去?拿你自己最大的依仗去赌一个那么渺茫的可能性?”
“你知道了。”花咏一字一顿,像是要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剖开,“你是来嘲笑我的可笑,还是来炫耀你的胜利?”
“花咏,我真想掰开你的脑子看看,都是什么脑回路。你现在这是可笑的事吗?我现在是为了炫耀来的吗?再说了,你哪只眼睛就见我胜利了!”
“能说出这句话,就是胜利了。”花咏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迟疑。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说高途,花咏,你马上打消和江临合作的那些后续念头。”
“怎么,保护我?”花咏语气嘲讽。
“我不是保护你我在干嘛,大半夜的我不睡,开车几十公里来车游吗?”沈文琅气结。
花咏直愣愣地看着沈文琅,“不是怕高途到时太感激我而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沈文琅重复着这个词,自己若不是赶巧碰上易感期,又趁乱追击,抓到高途的一个边,他哪会给人留这个机会。“你到时还有不有命看,再说他会不会许吧……”
“沈文琅,在我面前回味他的滋味,是不是太挑衅了?”花咏似笑非笑,“就像你想通,愿意把天机生物交给他,为他铺平道路,甚至放手让他大展拳脚。我同样送一份礼物,解除他的后顾之忧,不是很公平吗?”
沈文琅简直要被花咏这套逻辑气笑了,他站起身,在房间里烦躁地走了几步,才勉强压下把那个被抽了信息素,看起来虚弱的家伙从沙发上揪起来揍的冲动。
“公平?花咏,你管这叫公平?”他转过身,目光如炬,死死盯住花咏,“把他推向一个能让他施展才华、实现自我价值的平台,让他靠自己的能力去赢得尊重和未来!是因为我知道他值得更广阔的天空!这跟你现在做的是一回事吗?”
他逼近一步,“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在用你自己当祭品!你在用一种近乎自我牺牲的方式,去替他扛起他本该自己面对的命运重量!高途是什么人?他骄傲,他清醒,他宁可自己咬着牙扛下所有,也不愿意欠下这种还不起的人情债!你让他以后怎么面对你?是感恩戴德,还是愧疚终生?”
花咏的睫毛轻微颤动了一下,但嘴角那点似笑非笑的弧度依旧挂着,“那是他的事。我付出,是我的选择,无需他回报。”
“放屁!”沈文琅毫不留情地戳穿,“你花咏什么时候做过不求回报的买卖?你现在的无需回报,恰恰是因为你想要的回报,你自知根本要不到!所以你换了种方式,你想让他永远记住你,欠你,把你刻在骨头上,融进血液里!这不是礼物,花咏,这是地牢!”
沈文琅深吸一口气,找回一点冷静,“我们退一万步,不谈高途。就谈你,谈x集团。你以为你只是付出一点信息素,一点腺体液?江临那个疯子的话你只听进去他想实验的那部分,风险那部分你全当耳旁风是吗?”
“Enigma的平衡一旦被打破,会发生什么,你自己都没底!到时候,你失去的不仅仅是信息素的威慑力,可能是健康,是理智,甚至是命!x集团内部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外面那些等着咬下你一块肉的对手,他们会因为你为情牺牲而对你手下留情吗?不会!他们只会趁你病,要你命!你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在你最虚弱的时候土崩瓦解!为了束缚高途,搭上你自己和整个x集团,这就是你算出来的最优解?”
花咏沉默着,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但他依旧没有松口,“风险与收益并存。成功了,皆大欢喜。”
“又是这套!”沈文琅简直恨铁不成钢,“怎么,花咏,你告诉我,如果不是高途的妹妹,是街上随便一个张三李四,你会毫不犹豫地躺上江临的实验台吗?你会吗?”
“……”
花咏避开了沈文琅锐利的视线。
“你看,你不会。你就是在赌,赌你的付出能成为撬动高途的支点。可花咏,你想想,如果高途知道你为了救他妹妹,付出了如此惨痛的、甚至可能危及生命的代价,以他的性格,他会怎样?”
沈文琅没给花咏思考,直接清晰地给出了结论,“他会被这份恩情压垮。他不仅不会爱你,反而会远远逃开,因为他承担不起,也还不起。你最终得到的,只会是他一辈子的沉重负担和无法面对你的痛苦。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花咏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不是帮了别人,别人就该感恩戴德。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说的那是滴水之恩,你上来就给人摁到海里,会把人直接淹没,你指望再看不到人间的人给你回馈什么?”
沈文琅看着花咏终于有所动摇的神色,放缓了语气,“收手吧,花咏。高晴的病,不是以你这种自毁的方式能解决的。”
“我认识的花咏,是那个能在绝境中算计出一条生路,能把所有敌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强者,而不是一个……为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就押上自己所有的赌徒,更不是一个需要用自我牺牲来换取别人记住的可怜虫。”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花咏垂着眼眸,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这么看,沈文琅也不傻,能剖开他自欺欺人的伪装,将内里最不堪、最狼狈的动机暴露无遗。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偏执、所有披着拯救外衣的占有欲,都悉数铺开,摊开在两人之间。
良久,花咏才极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连夜奔波和情绪激荡让沈文琅有些疲累,此时见说动花咏,他立马轻松了许多,走到花咏面前,“这才对!”
只是,下一秒,不设防的他就倒了下去。
原来,他低头的刹那,趁他不备,花咏用上最后的潜能,给了他一记精准的颈击。
花咏半扶半拖地把沈文琅扔在宽大的沙发上,果然抽取信息素是有损伤的,自己一个Enigma,对付沈文琅,竟然都要用偷袭的。
“沈文琅,你真是打小就正直。”看了看晕过去的沈文琅,为了这夤夜的良言相劝,花咏好心拖过旁边的毯子。
随手一抛,正好盖住沈文琅大半个身子。
“如果真的让高途那么难过的话,我们谁都不要告诉他好了。”
窗外的月光漫过,有个木头人陪在外间,花咏心情好了许多,径自进入卧室睡去了。
一人沉睡的坦荡,一人沉睡的决绝。
清醒的关切敌不过偏执的奔赴,有些路,注定是孤身入窄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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