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墨色浓得化不开，李府那对鎏金铜兽门环却在火把的舔舐下反射出刺目寒光，如同巨兽将醒时暴睁的瞳孔。铁蹄踏碎青石板的闷响由远及近，地面震颤如同地龙翻身，惊得檐角栖息的夜枭扑棱棱窜向高空，发出凄厉嘶鸣。虎贲营玄甲重骑组成一道移动的玄铁城墙，在死寂的长街尽头骤然勒马，披甲战马喷吐着滚烫白汽，碗口大的铁蹄不安地刨刮着地面，溅起一溜火星。没有呼喝，没有号令，只有无数火把被同时引燃的“嗤啦”声撕裂夜幕，跳跃的火焰瞬间将整座李府照得亮如白昼，阴影在朱门高墙上疯狂扭曲，如同鬼魅乱舞。“围！”统领赵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冰冷穿透力，瞬间刺入每一个甲士的耳膜。数百柄玄铁长戈整齐划一地斜指苍穹，锋刃寒芒连成一片森冷光幕，彻底封死李府所有出口。弓弩手无声攀上两侧屋脊，淬毒弩矢在火光下泛着幽蓝光泽，如同毒蛇的獠牙，锁定了府内每一寸可能逃逸的阴影。重盾手轰然踏前，玄铁大盾砸入地面，沉闷的撞击声如同丧钟第一响！一面镌刻着狰狞虎首、边缘凝结暗红血垢的巨大攻城槌，被八名赤裸上身的力士从阵列中推出，肌肉虬结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槌头裹挟着千钧之力，撕裂空气发出刺耳尖啸，狠狠撞向那扇象征着青阳城顶级权柄的朱漆铜钉大门！“轰——咔！！！”木屑混合着碎裂的铜钉暴雨般迸溅！沉重的门栓如同朽木般应声断裂！两扇包铜大门向内爆裂般洞开，露出门后几张因极度惊骇而扭曲的脸——守门护卫的佩刀才拔出一半，就被破门而入的洪流瞬间吞没！铁靴踏碎骨骼的脆响、短促戛然的惨嚎，成了这场死亡序曲的第一个音符！
李魁正斜倚在书房那张暖玉雕成的宽大书案后，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镇纸，案头一碗参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志得意满的笑容。白日里林家那老东西被押入死牢的景象，如同最醇厚的美酒，反复在他心头回甘。林家的产业，林家的矿脉，还有那个碍眼的“废柴”林阳……很快，都将成为他李魁掌中随意揉捏的玩物！他甚至已能想象到苏正雄那老狐狸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割让利益的嘴脸。“林震天…这次看你怎么死！林家产业，归我了！”他白日里在密室中的狞笑犹在耳畔，此刻更添几分快意。窗外那突兀的、撕裂长街的死寂与骤然爆发的轰鸣，如同冰水浇头！手中玉镇纸“啪嗒”一声滚落在地毯上，滚烫的参汤泼溅出来，烫得他手背一阵刺痛！“怎么回事？！”李魁猛地站起，厉声喝问，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全身！书房门被“砰”地撞开，管家李福连滚爬爬地扑进来，面无人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家…家主！城主府…虎贲营…破门了！”话音未落，沉重的铁靴踏地声已如催命鼓点般由远及近！书房那扇名贵的紫檀木门如同纸糊般被一只覆盖玄铁臂铠的巨手轰然拍碎！木屑纷飞中，赵锋那如同刀削斧凿般冷硬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如同地狱修罗，玄铁重甲的缝隙间还沾着门外护卫尚未干涸的鲜血！“李魁！奉城主令！尔等勾结黑风寨，盗窃重宝，栽赃陷害，罪证确凿！拿下！”赵锋的声音如同寒冬里刮过戈壁的罡风，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两名如狼似虎的玄甲卫根本不给李魁任何辩解的机会，铁钳般的大手瞬间扣住他的肩膀，一股蛮横的巨力压下，李魁只觉双膝剧痛，“扑通”一声被死死按倒在地，脸颊重重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昂贵的金丝楠木地板纹路在眼前放大，鼻梁骨几乎碎裂的剧痛混合着被碾入尘埃的屈辱，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完了！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他混沌的脑海中炸开！
府内彻底炸开了锅！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哭嚎、护卫仓促拔刀的金属摩擦声、杯盏碎裂的脆响……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末日降临般的混乱乐章。李家圈养的死士和护卫试图在回廊、假山后负隅顽抗，刀光剑影在火光中明灭闪烁。“结阵！杀出去！”一名斗师巅峰的护卫统领嘶吼着，带着十几名心腹死士组成锥形阵，玄力光芒在刀锋上吞吐，悍然冲向侧门方向！然而，迎接他们的是屋顶弓弩手冰冷的俯视。“放！”赵锋立于中庭，如同磐石，吐字如冰。嗡——！密集如蝗的弩矢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覆盖而下！精钢打造的箭头轻易洞穿皮甲，撕裂血肉！那斗师统领挥刀格开数支弩矢，却被一支刁钻的弩箭自眼窝贯入，哼都未哼一声便扑倒在地！他身后的死士如同被镰刀扫过的麦秆，瞬间倒伏一片！鲜血迅速在精美的鹅卵石小径上汇成溪流。零星的反抗如同投入熔炉的雪片，顷刻消融。玄甲卫三人一组，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盾牌格挡，长戈突刺，短刀补杀，配合无间，冷酷高效地碾碎一切抵抗。哭喊求饶的李家旁系子弟被粗暴地拖拽出来，与核心族人一起，被冰冷的玄铁锁链套上脖颈，如同待宰的牲口，瑟缩着跪满中庭。李魁被两名甲士死死压着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发髻散乱，金线绣制的华贵家主袍沾满尘土和血迹，他目眦欲裂地看着这一切，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低吼，却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顺着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
“搜！”赵锋的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李家族人，如同看着一群死物，最终定格在面如死灰的李魁身上，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重点：书房密室、地下暗库！信件、账册、地图！特别是与黑风寨往来的任何凭证！给本座一寸寸地翻！掘地三尺也要翻出来！”玄甲卫轰然应诺，如同黑色的潮水，分头涌向李府深处。赵锋亲自押着李魁，重甲铁靴踏过染血的回廊，步入书房。书房内一片狼藉，碎裂的紫檀木门、泼洒的参汤、滚落的玉镇纸……赵锋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靠墙那排顶天立地的紫檀书架，最终停留在书案后墙壁上那幅巨大的《青阳烟雨图》上。画作笔触细腻，烟雨朦胧，意境悠远。“呵，倒会附庸风雅。”赵锋冷笑，大步上前，粗粝的手指在画卷边缘摩挲片刻，猛地抓住画轴一拧一推！“咔哒！”机括轻响，沉重的书架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泛着金属冷光的暗门！李魁瞳孔骤缩，最后的侥幸瞬间破灭，面如金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暗门后是一间仅丈许见方的密室，墙壁镶嵌着散发柔和白光的萤石。一张小几，几口铁箱。赵锋一脚踹开最靠外的一口铁箱，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金锭和几盒品相极佳的珠宝，他看也未看。第二口箱子打开，是厚厚一叠泛黄的地契和矿脉文书。直到第三口不起眼的乌木小箱被撬开，赵锋的眼神才真正锐利起来！里面没有金银，只有几封火漆封口的信件，以及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薄册！信件火漆上，赫然印着一个狰狞的黑色狼头印记——黑风寨独有！赵锋拿起最上面一封，指尖一捻，火漆碎裂，抽出信笺。上面是李家特有的密文，但下方附着的、黑风寨大当家亲笔画押的收据却清晰无比，标注着“寒铁矿三万斤，已埋鹰嘴崖，凭此据取尾金”！“好！好得很！”赵锋怒极反笑，将信纸狠狠拍在乌木箱盖上！他拿起那本油布包裹的册子，扯开油布，露出深蓝色硬质封皮，上面没有任何字样。翻开内页，一行行蝇头小楷记录着触目惊心的内容——“甲子年三月初七，付黑风寨定金：黄金五千两，交割地点：黑风峡东三里断肠坡。”“三月十五，内应（苏家仓库管事苏全）确认林家库房丙字区东北角守卫薄弱，子时三刻可行动。”“三月十八子时，死士队甲组（队长李枭）携伪造通敌信件、寒铁矿箱，凭内应地图及钥匙潜入林家库房，埋藏于丙字区东北角第三堆矿石后，覆以油布伪装。”“三月十九辰时，线人（匿名）向城主府统领王振举报……”每一步计划，时间、地点、参与人员、行动细节、甚至失败后的备用方案，都记录得清清楚楚，详尽到令人发指！这赫然是李家策划并执行栽赃林家的完整计划书！铁证如山！
就在赵锋翻阅这足以将李家钉死在耻辱柱上的计划书时，一名玄甲卫快步从外面进来，手中捧着一个刚从地下暗库最深处石龛里起出的紫檀木匣。匣子打开，里面并非金银，而是几本厚厚的、封面没有任何标记的账簿。赵锋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翻看，眉头骤然拧紧！账簿内页记录着密密麻麻的交易条目——“癸亥年腊月初八，购‘赤焰草’三百斤、‘腐骨花’二百斤、‘蚀心藤’一百五十斤……总价黄金八千两，交货方：苏家药材行，经手人：苏明哲（苏家长子）。”这些药材，单独看或许无奇，但赤焰草主阳亢，腐骨花性阴蚀，蚀心藤剧毒无比……三者按特定比例混合，辅以几味辅药，正是炼制禁药“燃血散”的核心原料！而类似的交易记录，几乎每月都有，时间跨度长达三年！交易金额累积起来，足以让任何人心惊肉跳！账簿末尾，甚至还夹着一张苏明哲亲笔签收的货单，上面盖着苏家药材行的朱红大印！“苏家……燃血散……”赵锋捏着账簿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眼中寒芒暴涨如利剑出鞘！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他猛地合上账簿，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刃，刮过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李魁，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李魁老狗！你李家，当真是好本事！临死还要拉上苏家垫背！好！本座成全你们！”他大手一挥，厉声喝道：“所有人犯，押入死牢！所有证物，封存！即刻呈送城主府！”玄甲卫轰然应命，锁链拖曳的刺耳声响彻李府。李魁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烂泥般被拖了出去，脸上再无半分血色，只剩下彻底的死灰。李府这座在青阳城矗立了近百年的豪门巨宅，在这一夜，被彻底抽走了脊梁。
长街尽头，一处不起眼的酒楼二层雅间，窗棂被推开一道细缝。林阳一身不起眼的灰布袍子，隐在阴影里，平静地俯视着下方李府门前如同炼狱般的景象。火光将玄甲卫冰冷的铠甲和锁链下李家族人绝望的面容映照得纤毫毕现。当看到那几本至关重要的账簿和计划书被玄甲卫郑重封入贴有城主府秘印的铁箱时，林阳的嘴角，终于缓缓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那弧度极浅，却带着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从容与冰冷，如同暗夜中悄然绽放的罂粟，危险而致命。他无声地合拢窗缝，将窗外的哭嚎、火焰与血腥彻底隔绝。袖中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块冰凉的金属片，其上的纹路在黑暗中仿佛有微光流转。李家，只是开始。苏家，还有那高高在上的城主府……棋盘，才刚刚铺开。落霞秘境的霞光，想必已在西边的山脉深处酝酿了吧？他转身，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雅间更深的黑暗里，如同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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