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不是日落，而是阴影。
自然选择号，那座悬浮于空中的金属大陆，无声地撕裂云层，其庞大的舰体投下的阴影，就是最霸道的宣言。
当这片阴影彻底覆盖龙巢列岛的主岛“龙首岛”时，整座岛屿的喧嚣，瞬间死寂。
刺耳的警报声随即炸响，划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宁静。
“敌袭！最高警戒！”
“所有战斗单位！进入岗位！”
城墙上，一队队训练有素的士兵在队长的呵斥下，有序地奔向炮位。巨大的捕鲸叉发射器被绞盘拉满，闪烁着寒光的金属箭头，徒劳地对准了天空那个庞然大物。
岛屿的中央指挥塔内，龙渊一把推开传令兵，冲到由数十个简陋屏幕拼接而成的监控墙前。
屏幕上，是那艘巨舰的全貌。
饶是龙渊，那双永远从容的眼眸也骤然收缩。
这不是人类能造出来的东西。
那遍布舰身、数都数不清的狰狞炮口，本身就是一种不需要言语的恫吓。
“首领，是敌是友？”一名穿着重甲，手持巨斧的副官沉声问道。他是龙渊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名为“铁手”。
龙渊的视线死死钉在屏幕上，大脑在疯狂运转。
敌人？为何要如此招摇？
朋友？这片大海上，他没有朋友。
只剩下一个可能。
更高层次的捕食者来了。
“所有单位，保持警戒。”龙渊冷静地发号施令，“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火。”
他靠的从来不是匹夫之勇，而是毒蛇般的耐心。
他以为对方会派出使者，或者提出什么要求。
然而，一个平静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直接在岛上每一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龙渊。”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玩味。
“你左肩上的疤，还在疼吗？”
轰！
指挥塔内，龙渊的身体剧烈一震！
他身边的铁手等人错愕地看向他。
首领左肩的疤，是当年他为了夺权，亲手杀掉自己救命恩人时，被对方临死反扑用鱼叉刺穿留下的！这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龙渊的脸色，第一次失去了血色。
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声音。但对方……
不，这不是了解。
这是审判。
来自地狱的亡魂，爬上来寻仇了！
还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我不是来跟你谈判的。”
“我来，是取回你从我尸骨上，偷走的一切。”
龙渊的心，彻底沉入冰窖。
他缓缓抬起手，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无论对方是谁，他龙渊，都不会坐以待毙！
然而，林默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
就在龙渊即将下令的瞬间，“自然选择号”上，一个最不起眼的炮口，亮起微光。
下一秒，一道细如发丝的灰色光线，一闪而过。
它的目标，不是龙首岛，而是远处海面上一座无人居住的礁石岛。
没有爆炸。
没有声光。
那道灰色光线，只是轻轻扫过那座岛。
然后，在龙首岛上数千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那座巨大的礁石岛……消失了。
不是崩塌，不是粉碎。
是被从这个世界上，干净利落地抹除。
仿佛被一块看不见的橡皮擦，擦掉了。
海浪涌动，填补了那片空白，那里，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岛屿。
指挥塔内，落针可闻。
铁手那只握着巨斧的钢铁手臂，在微微颤抖。
龙渊怔怔地看着屏幕上那片空空如也的海域，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
这不是战斗。
这是神在展示权柄。
他引以为傲的军队，他苦心经营的堡垒，和一个沙堡，没有任何区别。
“我的耐心有限，龙渊。”
林默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再次降临。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你一个人，登上我的船。”
“二，我亲自下去。”
舰桥上，顾知夏的全息战术板上，规划着数十种突击方案。
“他不会来的。”顾知夏看着屏幕上脸色变幻不定的龙渊，冷冷地说道，“像他这种枭雄，生性多疑，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绝不会把自己置于不可控的境地。他会死守，等待变数。”
林默却摇了摇头，靠在舰长席上，神态轻松。
“不，他会来的。”
“因为你只看到了他枭雄的一面，却没看到他藏在骨子里的另一面。”
林默的声音冰冷而平直，像是在解剖一具尸体。
“他极端‘惜命’，所以他才会背叛，才会不择手段。当他发现，整个世界对他而言都是危险的，而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敌人的船上时……”
林默话音未落。
龙首岛的指挥塔内，龙渊挥手，制止了那些叫嚣着“决一死战”的部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竟然重新浮现出那抹招牌式的、从容的微笑。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仿佛不是去面对一个未知的恐怖，而是去参加一场晚宴。
“备船。”
他对身边的铁手说道。
“首领！不可！”铁手急切劝阻，“您一个人上去，太危险了！”
“危险？”
龙渊笑了，他拍了拍铁手的肩膀。
“铁手，你记住。当你的敌人能轻易抹掉一座岛时，你躲在哪里，都是危险的。”
“现在，这片海上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的船上。”
他转身，独自一人，朝着指挥塔外走去。
背影在众人眼中，有几分孤注一掷的悲壮。
但只有龙渊自己知道，他不是去送死。
他是去……抓住一个新的机会。
他低声呢喃，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出了那句被压在心底的话。
“我去见一见，我们未来的……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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