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殿”大厅里的时间又停住了似的。穹顶模拟的星辰无声流转，把冰冷的光洒在每个人脸上，映出各不相同的神情——有震惊，有茫然，还有一丝被宏大目标压得喘不过气的无力感。
跨越星海？寻找“源初之光”？
这已经不是废土上的苟活，不是区域性的对抗了，而是把舞台拉到了浩瀚的宇宙尺度。他们手里这点力量，在这样的目标面前，小得跟地上的土坷垃似的。
王胖子张了张嘴，想骂句娘缓解缓解气氛，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黑瞎子默默把匕首插回鞘里，这个动作在这会儿显得特别微不足道。李莎和“火种”成员们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们扛着文明延续的担子，却从来没想过，这担子会重到需要抬头仰望星空。
吴邪和解雨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震撼，还有一丝被点燃的、属于学者探索未知的本能火焰。但这火焰很快被现实的冰冷浇灭——技术呢？飞船呢？他们连离开这片废土都走得磕磕绊绊，还谈什么星辰大海？
守墓人把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脸上的皱纹跟干涸的河床似的，沟壑里沉淀着无数岁月的沉寂。“我知道这跟痴人说梦似的。先民最鼎盛的时候，都得倾尽整个文明的力量才能搞深空探索。如今……”他没说完，但话里的意思，谁都懂。
可就在这片几乎凝住的绝望里，一个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死寂。
“怎么去？”
是张起灵。他还站在最前面，身姿挺拔得像棵松，仿佛刚才听到的不是神话，而是一个等着解决的具体问题。他的目光从穹顶的星海收回来，落在守墓人身上，那双冰封的眼眸深处，是磐石似的坚定，没半点动摇。
守墓人看着他，看着这个知道希望渺茫如星尘，第一反应还是找路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赞许。
“路，也不是完全没有。”守墓人缓缓走向环形控制台，操作了几下。大厅一侧的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更广阔的空间。
那里，静静地停着一个庞然大物。
它不是想象中那种流线型的星际飞船，造型更古朴、更厚重，甚至有点笨拙。主体是用一种暗沉的、不像金也不像石的未知材料做的，表面布满了复杂的能量回路，还有像肌肉纤维似的强化结构。它没有明显的翅膀，看着更像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梭子，尾部有好几个环状排列的推进器接口。整体风格跟“观星殿”的先民科技是一路的，带着一种远古的、蛮荒的力量感。
“这是‘星槎’。”守墓人介绍道，“先民留下的、没几艘能进行亚空间跳跃的远航载具。它不是为了大规模殖民造的，更像一个……信使，或者探索先锋。”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这艘古老的飞船吸住了。希望，好像变成了眼前这个沉默的金属大家伙，实实在在的。
“它还能动吗？”王胖子忍不住问道，声音都在抖。
“核心动力炉一直在最低限度运转，撑着‘观星殿’的基本功能。但要启动远航，得注入巨大的能量，还有……最关键的空间坐标。”守墓人指向星槎腹部一个巨大的、像镶了块水晶的凹槽，“那儿是装‘导航核心’的地方。没有核心，它锁定不了目标，没法精准跳跃。”
“导航核心在哪儿？”吴邪急切地问，手里的本子已经准备好了记录。
守墓人摇了摇头，脸上又露出那种无奈的神情：“丢在历史里了。可能毁在战乱里，也可能埋在哪个遗迹底下。没有导航核心，这星槎就是一堆废铁。”
刚燃起来的希望之火，好像又被泼了一盆冷水，浇得半凉。
可张起灵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林曦胸前那枚黯淡的玉石碎片上。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碎片，感受着里面微弱的、和湖心水晶同源的秩序波动。
“它，”张起灵抬起眼，看向守墓人，“能感应到‘源初之光’吗？”
守墓人愣了一下，仔细感知了会儿玉石碎片，沉吟道：“同源生的，理论上有可能产生微弱共鸣。但这碎片能量层级太低，感应范围恐怕特别有限，除非……离目标星域特别近。”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就算能感应到，没有导航核心做空间定位和跳跃计算，你们怎么在无边星海里找那一点光？跟大海捞针没啥区别。”
难题一层叠一层，压得人喘不过气。
张起灵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问了个关键问题：“‘盖亚’，到底是什么？”
他一直觉得，盖亚不是简单的天灾或者变异源头。它的行为模式，它的侵蚀方式，尤其是能引出不同维度的“王兽”和“终结意志”，都透着一种超出自然规律的诡异。
守墓人听到这个问题，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操作控制台，调出了一份加密等级最高的资料。屏幕上不再是数据流，而是一些特别抽象、透着不祥意味的能量结构图和推演模型。
“根据先民最高议会最后的推测，盖亚可能不是单一实体，也不是你们理解的‘外星入侵者’。”守墓人的声音低沉又严肃，“它更像一种……宇宙层面的‘熵增定律’具象化，或者说是某个更高维度存在的‘清理程序’。”
“它是被那些试图强行连接高维、搞‘升格’的鲁莽实验吸引、激活的。它的目的不是征服，而是‘格式化’——把所有超出它底层规则容忍度的、‘不稳定’的文明和能量体系，彻底抹除，回归‘纯净’的混沌。我们看到的污染、变异、精神侵蚀，都只是它执行‘格式化’时的……副产品。”
这个猜测，比任何外星入侵都让人毛骨悚然！他们面对的，可能是宇宙运行法则的一部分！是注定要清理“bug”的“杀毒程序”！
大厅里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快停了。
要是这猜测是真的，那他们的抗争，不就是在跟整个宇宙的底层规则作对吗？
张起灵听着这一切，脸上没任何变化。宇宙法则也好，清理程序也罢，对他来说都没区别。
他的目标，从来没变过。
他看向那艘沉默的星槎，看向怀里那枚黯淡的碎片，最后，目光落在林曦平静的睡颜上。
“导航核心，可能在哪些地方找到？”他问，声音平静得吓人，仿佛刚才听到的恐怖真相跟他没关系。
守墓人看着他那双燃烧着无声火焰的眼睛，知道再劝也没用。他叹了口气，调出星图，在上面标了几个点：“根据残缺的记录，这几个先民重要的遗迹或者前哨站，可能有线索。但年代太久远了，能不能找到，就看你们的机缘了。”
张起灵记下了坐标，没再多说。他转身，走向那艘承载着唯一希望的星槎，伸出手，抚摸着那冰冷又粗糙的金属外壳。
他的征途，终于有了明确的方向——找到失落的导航核心，启动星槎，踏入无垠星海，在亿万星辰里，寻回那缕能唤醒挚爱的“源初之光”。
而他要对抗的，可能是整个宇宙的意志。
他抬头望向穹顶的星海，眼里没有迷茫，没有畏惧，只有一颗必须寻回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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