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恒跪在乾清宫冰凉的金砖上,掌心被不断沁出的汗洇湿。
当皇帝翻动他历年考绩时,朱批在“资质平平”四字上停留的刹那,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皇上突然开口,“听闻你擅长实务?朕倒要考考你。”
一番问答下来,夏恒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原以为会遭斥责,却见皇帝打量着他的眉眼,“朕打算过完年命你命你前往福建,学习番薯种植之法后,考察推广至各地。”
这话惊得夏恒猛然抬头,他再迟钝也明白,这样看似的差遣,不是自己有多出众,其实皇上看在妹妹面上的给他的格外恩典。
福建番薯种植已成规模,朝廷能人何其多?需要他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去统筹,分明是圣眷优渥,才在他脚下铺了一条稳妥的升迁之路。
“谢皇上隆恩!夏恒重重叩首,额头撞在地砖上发出闷响,臣定当尽心竭力,万不敢有负圣望!”
起身时双腿仍在发软,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突然想到,方才皇上一直打量他,莫不是因为自己和妹妹眉眼间长得很像的缘故?
退出宫门时,夏恒望着巍峨的宫墙,忽觉胸腔发烫。
他终于放下心来,原来妹妹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如此之重。
他以前时常忧心妹妹那样的性子,说不得哪天宫里就传来噩耗,这叫他们如何接受,现在这份实打实的恩典,远比后宫虚浮的宠爱来得珍贵。
想到妹妹往后再不用怕人欺辱,他挺直脊背,大步迈向候在宫门外的马车。
皇上摩挲着案上的福建奏报,想起昨夜夏冬春蜷缩在自己怀中不安的模样,他总想做点什么来安她的心。
想起她那样看重家人,又想起番薯的产量,尽早推广也是好事,既然这样干脆就让一直待在营造司默默无闻的夏恒去做。
话虽如此,他也是斟酌了一番的,若是干得不错,他自然愿意提拔;若是资质太差,到时给他寻个清闲又体面的职位,也能叫冬儿欢喜。
“皇上,华妃娘娘来了。”苏培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皱了皱眉,现下皇后之位空了出来,不用想都知道她是来干嘛的,实在不想见她,叹了口气,还是开口,“让她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华妃声音里满是委屈,皇上自然也听出来了。
“起来吧,你来找朕可是有事?”皇上抬眼看她,却被她鬓边的金步摇晃得眼晕。
“皇上,您都好久没来看世兰了。”华妃心中酸楚,从前皇上从来不会冷落她这么久的,如今连见皇上一面都难,看着皇上的眼神很是哀怨。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可是她已经后悔了,下次做得隐蔽些就是,皇上这回却生了她那么大的气。
皇上语气不自觉软了些,到底有着多年情分,“朕政务繁忙,得空了会去看你的,你回去吧。”
又是这番敷衍至极的话,没时间去翊坤宫,永寿宫倒是能天天去,皇上难道如今已经不喜欢她了吗?那夏冬春到底哪里比得上她?
“皇上……”她还想再争取争取,对上皇上的眼神却瞬间僵住,她陪伴皇上多年,自然能感受到皇上的不耐烦。
她眼眶发热,不敢再纠缠,行礼退下,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着自己不要失态。
出了养心殿的门,再也抑制不住泪水的滑落。
“娘娘。”颂芝心疼地扶住她,不知道殿内发生了什么,娘娘怎么哭着出来了?
华妃的指甲几乎要嵌进颂芝的肉里,快步走着的身影却挺得笔直。
方才在养心殿里,皇上那样冷漠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扎得她心口淌血。
她强撑着没在殿里失态,可一出那扇门,眼眶就再也兜不住滚烫的眼泪了。
“娘娘,慢些走。”颂芝瞥了瞥周遭的宫人,被攥得腕骨发疼,却只敢低声劝。
华妃猛地停步,狠狠抹了把脸,胭脂被蹭得斑驳,倒显出几分狼狈。
可她眼里的火没灭,反而烧得更烈,往周围狠厉地扫了一眼:“笑?让她们笑!”
她甩开颂芝的手,自己扶着墙站稳,声音发颤却带着狠劲,“本宫失不失宠,轮得到她们置喙?”
她知道,今夜过后,翊坤宫的门槛怕是要冷清了。那些从前见了她就屈膝的嫔妃,如今不定在哪个角落里嚼舌根。
可比起这些,更让她难咽的是皇上对夏冬春的宠爱,一个刚进宫没几日的小丫头,也配压过她去?
“回宫!”华妃重新抬脚,步子迈得又急又沉。
她想,就算皇上暂时厌了她,这后宫也轮不到旁人放肆。总有一日,她要让那些看笑话的人,把今日的嘴脸一一收回去。
颂芝赶紧跟上,看着自家娘娘挺直的脊梁,咬了咬唇,只觉得这宫里越发的冷了。
“咳咳……”沈眉庄抚着胸口低咳两声,笑意却没从脸上淡去。
药碗还放在床头,苦涩的味道丝丝缕缕钻进鼻腔,这些日子熬药的药渣怕是能堆成小山了,可身子依旧沉得像灌了铅。
但此刻听到华妃失魂落魄从养心殿出来的消息,她只觉得那苦药都多了几分回甘。
“失宠了好啊。”她轻声念叨着,手指握着锦被的手骤然收紧。
年世兰从前何等风光,踩着多少人的体面耀武扬威,如今也尝尝被人看笑话的滋味了。
只是这笑意没挂多久,便被眼底的冷意取代,失宠算什么?那日推她落水的狠劲,可不是一句“失宠”就能抵消的。
“小主。”侍女将药碗收好,见她脸色稍霁,轻声劝道,“听闻安小主刚从碎玉轩过来,说甄小主今日睡得安稳些了。”
沈眉庄点头,目光柔和了些许。
陵容这些日子真是辛苦,提着食盒在常熙堂和碎玉轩之间奔波,脸上总带着倦意却从不说累。
她和嬛儿都病着,能指望的,也只有这个看似柔弱却坚韧的妹妹了。
“你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她慢慢躺好,望着帐顶绣的缠枝莲纹,眼中的恨意越发清晰。
华妃失宠只是开始,她有的是耐心等。
等她能下床走路,等嬛儿好起来,总有一天,要让年世兰知道,欠了她的,迟早要连本带利还回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她脑子一片混沌,支撑不住药效,缓缓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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