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揣着那封精心写好的回信,如同揣着一块烫手的山芋,却又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快步穿过朱府的重重庭院,来到了门房处。
门房当值的恰巧是小柱子。见秋月过来,他立刻机灵地凑上前,压低声音:“秋月姐,来这里可是有事?”
秋月将那封回信递给他,声音不大却清晰:“李家送来的信,小姐看过了,这是回信。劳烦你寻个稳妥的人,原样送还回去。”她特意强调了“原样”二字。
小柱子接过了信,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透着“包在我身上”的意味:“秋月姐放心,我晓得轻重!”他左右看了看,飞快地将信塞进怀里,又道,“秋月姐,方才李家那小厮送信来时,眼神躲闪,还偷偷塞了几个铜钱给当值的王婆子,让她务必把信亲手送到大小姐院里,别经旁人的手,鬼鬼祟祟的,肯定没有好事!”
秋月心中冷笑,果然如此!她面上却不显,只低声道:“知道了,你做得很好。继续留意着,尤其是李家那边再有什么动静。”
“哎!”小柱子应下,转身便去寻相熟的小乞儿跑腿送信去了。
秋月完成交代,并未立刻回去复命,而是绕道去了浆洗房附近,假装路过,与正在晾晒衣物的孙婆婆“偶遇”,闲话两句家常,悄无声息地将小姐的吩咐传递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秋月才回到小院,将门房处小柱子的发现和自己的安排如实对朱婉清进行了禀报。
朱婉清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李铭晟行事如此鬼祟,更印证了她的猜测。那西山之约,必是龙潭虎穴。
“小姐,您说李公子收到回信,会善罢甘休吗?”秋月还是有些担忧。
“他不会。”朱婉清语气肯定,“但是他暂时也无可奈何。我的回信滴水不漏,他挑不出错处。除非他敢撕破脸皮,把事情闹大,但是他不敢,他还指望着朱家的嫁妆呢。”
她现在愈发肯定,永昌伯府内部定然出了问题,李铭晟急需朱婉清这份“丰厚”的嫁妆来填补窟窿或维持挥霍。所以他才如此急不可耐,甚至不惜动用这种下作手段。
“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以静制动。”朱婉清打断她,目光沉静,“他急,我们不急。你让孙婆婆和小柱子那边都警醒些,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
果然,第二天午后,小柱子便趁着送一筐新炭来的机会,悄悄递给了秋月一张揉得皱巴巴的小纸条。
秋月立刻呈给朱婉清。
纸条上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就,正是小柱子的笔迹:“李家小厮又来了,一脸晦气样,在门房跟王婆子嘀咕了半天,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塞给王婆子一个更沉的银角子,走了。王婆子骂骂咧咧,说‘办不成事还想要回去?呸!’”
朱婉清看着纸条,嘴角泛起一丝冷嘲。
李铭晟果然恼羞成怒了。他甚至还想讨回之前贿赂王婆子的钱?真是又蠢又抠门!这等心性和手段,实在令人鄙夷。
“小姐,看来他是死心了?”秋月猜测道。
“未必。”朱婉清摇了摇头,“他这种人,不达目的不会轻易罢休。明的不行,可能会来暗的。或者换个方式。”
她沉吟片刻,吩咐道:“让孙婆婆留意一下,这两日柳姨娘院里有没有人私下议论我‘不识抬举’、‘驳了李公子面子’之类的话。”
如果李铭晟够聪明,或许会试图通过柳姨娘向她施压。
一连两日,风平浪静。
柳姨娘那边并无任何异常动静,甚至比往常更加安静。李铭晟也再未有只言片语传来。
这种平静,反而让朱婉清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第三日清晨,她去寿安堂请安时,格外留意了老夫人的神色。
老夫人一如往常般平静,只是在朱婉清奉上茶后,淡淡问了一句:“前几日似乎听说,永昌伯府李家小子给你送了信?”
朱婉清心中一动,来了!李铭晟果然不肯吃这个哑巴亏,竟然把状告到祖母这里来了?只是不知他是如何说的。
她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温顺恭敬,微微垂首道:“回祖母的话,确有此事。李公子信中说秋日西山红叶正好,邀孙女同游赏景。还说提及往日有些误会,想借此机会化解。”
她如实陈述,毫不添油加醋。
老夫人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她,语气听不出情绪:“哦?你如何回复的?”
朱婉清便将自己回信的内容,择要复述了一遍,重点强调了自己“病体未愈,畏远行劳顿”、“祖母回府需陪伴教导,不便私出”,以及建议对方“若真有诚意,不若光明正大来府中,于长辈面前言明”的意思。
她语气平和,态度坦然,完全是一副恪守礼数、为双方声誉着想的模样。
老夫人听完,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回复得很是得体。”
她放下茶盏,目光略带深意地看着朱婉清:“李家那小子,心思活络,却失之沉潜。你如今这般,很好。女子立世,首重清誉,谨言慎行总是没错的。至于那些不必要的应酬,推了也就推了。”
这话,便是明确的肯定和支持了!甚至暗指李铭晟轻浮不可靠!
朱婉清心中一定,连忙屈膝:“谢祖母教诲,孙女谨记。”
看来,李铭晟定然是跑到祖母这里来上眼药了,或许还歪曲了事实,暗示她不解风情、拿乔作态。结果却被祖母一眼看穿,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从寿安堂出来,朱婉清只觉得秋日的阳光都明媚了几分。
经此一事,不仅轻松化解了李铭晟的阴谋,避免落入陷阱,还在祖母那里进一步巩固了懂事、守礼、有原则的形象,反而让李铭晟偷鸡不成蚀把米。
回到小院,秋月得知结果,更是高兴得几乎要拍手称快:“活该!让他算计小姐!这下好了,老夫人肯定更瞧不上他了!”
朱婉清却并没有放松警惕:“经此一事,他虽暂时受阻,但必定更加记恨。我们与他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日后,他只会更加处心积虑。”
“那怎么办?”秋月的笑容僵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朱婉清目光沉静,“他越是急切,破绽就会越多。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积攒力量,同时盯紧他和他背后可能关联的一切人和事。”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纸,在“玲珑阁”和“钱富贵”之后,缓缓写下了另一个名字:
李铭晟。
渣男的威胁,已然从潜在的麻烦,变成了需要正面应对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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