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电脑屏幕上,“broadcast plete”(广播完成)的绿色字符闪烁了几下,随即屏幕暗了下去,只剩下充电指示灯微弱的红光,在漆黑冰冷的石缝中如同垂死的萤火。命令已发出,那颗承载着绝望希望的信标,已化作无形的电波,射向茫茫未知的夜空。接下来,只有等待,以及祈祷这微弱的呼唤,不会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或者……引来更可怕的掠食者。
陆锋背靠冰冷的岩石,感觉全身的力气都随着那个回车键的按下而被抽空。左臂的伤口在寒冷的刺激下,传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钝痛,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他看了一眼身旁呼吸微弱的老赵和蜷缩着瑟瑟发抖的张伟,一种沉重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压垮。这个决定,赌上了三个人的性命。
后半夜的高原,风声如同万千冤魂的哀嚎,刮过石缝,带走体内最后一点温度。酷寒刺骨,三人挤作一团,依靠那件破旧军大衣和彼此微弱的体温艰难维系。张伟在恐惧和疲惫的双重折磨下,终于昏睡过去,但睡梦中仍不时惊悸抽搐。老赵依旧昏迷,脸色在低温下泛着青紫,生命体征微弱得令人心焦。陆锋不敢合眼,耳朵捕捉着风声之外的任何一丝异响,那若有若无的低沉嗡鸣声,像一根刺,扎在他的神经上。
黎明的到来并未带来暖意,只有天光从铅灰色云层后透出的、毫无温度的惨白。风势稍减,但寒意更甚。陆锋活动了一下冻得僵硬的四肢,挣扎着爬出石缝,用望远镜警惕地观察四周。
荒原死寂,破碎的地平线上没有任何动静。没有救援的踪影,也没有追兵的迹象。仿佛昨夜的信标,真的石沉大海。
希望,在寒冷的晨光中一点点冷却。
“陆哥……有……有人来吗?”张伟被冻醒,牙齿打着颤,满怀期待又充满恐惧地问。
陆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张伟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重新蜷缩起来,将头埋进膝盖。
陆锋检查了一下老赵的情况,喂他喝了点水,又给他换了一次药。伤口没有进一步恶化的迹象,但也没有好转,高烧依旧。时间,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必须继续前进。停留就是等死。
他叫醒张伟,分食了最后一点压缩饼干。食物即将耗尽,水也所剩无几。前途渺茫,每一步都可能是最后一步。
“收拾东西,我们走。”陆锋的声音因缺水和寒冷而沙哑破裂。
“还……还往西?”张伟茫然地看着那片更加荒凉、地图上标记为空白区域的西方,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没有别的方向。”陆锋背起老赵,动作因疲惫和伤痛而显得异常艰难,“留在原地,只有死路一条。”
三人再次踏上征程,步履蹒跚,如同行走在通往地狱的边缘。高原的地形越发崎岖,巨大的岩柱和深不见底的裂缝比比皆是,他们不得不耗费大量体力绕行。辐射指数依旧徘徊在危险边缘,盖格计数器的轻微蜂鸣如同催命的丧钟。
一整天,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和肉体的极度痛苦中缓慢流逝。视线所及,除了荒凉,还是荒凉。没有水源,没有食物,没有生命的迹象。只有无尽的、被遗弃的土地和灰黄色的天空。
傍晚时分,就在陆锋感觉自己的意志即将被彻底磨灭时,走在前方探路的张伟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惊呼,连滚带爬地跑回来,指着右前方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陆……陆哥!看……看那边!”
陆锋心中一惊,连忙望去。只见洼地中央,散落着几具巨大的、扭曲变形的、覆盖着金属甲壳的残骸!那不是动物的骨架,而是……机械的残骸!像是某种大型车辆或者……飞行器的碎片!残骸焦黑,有明显的爆炸和撞击痕迹,散落四周的零件锈蚀严重,显然有些年头了。
是坠毁的飞行器?什么时候的事?谁的?
陆锋示意张伟隐蔽,自己小心地靠近观察。残骸的涂装早已剥落殆尽,无法辨认所属势力。但从其粗犷的结构和部分残留的武器挂架看,绝不民用。他在一堆扭曲的金属中,发现了一个半埋的、相对完整的黑色匣子,上面有一个模糊的、被烧灼过的鸟类爪痕标志!
又是这个标志!和之前在高原营地看到的那个箱子上的图腾极其相似!
陆锋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费力地将匣子挖出来,匣子很沉,密封性似乎很好。他尝试打开,但卡死了。他将匣子塞进背包。这可能是重要的线索。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一块相对完整的机翼残骸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他走过去,用脚踢开覆盖的沙土,露出一个橙黑相间的、圆柱形的物体——是一个应急信标发射器!而且,指示灯是熄灭的,但外壳相对完好!
应急信标!如果能修好……
希望的火花再次闪现!但随即又熄灭。他没有工具,没有专业知识,修好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然而,就在这时,他背包里那个军用笔记本电脑,突然发出了“嘀”的一声轻响!电量指示灯变成了绿色!充满了?!
陆锋一愣,连忙拿出电脑开机。屏幕亮起,依旧停留在那个命令行界面。他下意识地再次输入“dir \/w”命令。
文件列表再次出现。他的目光扫过那个“SUNSpot_ARchIVE”文件夹,心有不甘。他尝试输入各种与“鸟类爪痕”、“猛禽”(RAptoR)、“基石”(KEystone)相关的词语组合,试图破解二级权限,但都显示“Access denied”(访问被拒)。
就在他几乎放弃时,目光无意中扫过命令行历史记录里,他昨晚输入的那个“bEAcoN”命令。下面跟着一行小字:“Last broadcast coordinates: [一串数字] Signal Strength: weak. No Acknowledgment.”(最后广播坐标:xxx 信号强度:弱 无应答)
没有应答……果然如此。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应急信标!它的发射功率通常远大于笔记本电脑的无线模块!如果能将电脑与信标连接,利用信标的发射天线和功率,重新发送求救信号,或许能传得更远!
这个念头让他激动起来。他立刻跑回信标旁,仔细检查接口。信标是标准的航空应急型号,有外接天线接口和数据接口(虽然可能已损坏)。他拆开笔记本电脑的外壳(冒险之举),找到无线网卡的天线接口,用随身带的细导线(从工具包翻出来的)尝试连接。
这是一个极其粗糙和冒险的尝试,成功率低得可怜,而且可能损坏仅有的电脑。但他别无选择。
连接过程笨拙而艰难,手指冻得不听使唤。张伟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大气不敢出。
终于,导线勉强接好。陆锋重新启动电脑,再次进入命令行,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输入了修改后的广播命令,指定使用外部设备发射。
“bEAcoN booSt [坐标重复] SURVIVoRS x3 cRItIcAL INJURY ImmEdIAtE AId REqUIREd”(信标增强 坐标重复 幸存者3人 重伤 需立即援助)
回车!
电脑屏幕闪烁,命令行滚动着一串代码。紧接着,那个被遗弃的应急信标,顶部的指示灯突然闪烁起微弱的红光!发出极其轻微的“嘀……嘀……”声!它在尝试启动!在尝试调用残存的电力发射信号!
成功了?!虽然信号可能依旧微弱,但至少增强了!
陆锋和张伟紧紧盯着那闪烁的红灯,心提到了嗓子眼。
几秒钟后,信标的指示灯猛地亮起稳定的红光,发出持续但微弱的蜂鸣!发射成功了!强大的脉冲信号以它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
然而,几乎在信号发出的同时——
“呜——嗡————”
一阵低沉、压抑、仿佛来自地底深渊的巨大引擎轰鸣声,猛地从西方天际滚滚而来!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与昨夜听到的隐约嗡鸣声如出一辙,但此刻清晰了无数倍,充满了压迫感!
陆锋脸色骤变,猛地抬头!只见灰黄色的云层之下,一个黑色的小点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不是飞机,体型更小,更灵活,轮廓狰狞,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工业感!是无人机?!还是某种垂直起降的飞行器?
它发现了信标信号!它是被信号引来的!
“快躲起来!”陆锋嘶声大吼,一把拉起吓傻的张伟,拖着他就往最近的一块巨大岩石后狂奔!也顾不上那个还在发射信号的信标和笔记本电脑了!
两人刚扑到岩石后,那架黑色的飞行器已经呼啸着掠过低空,带起的狂风卷起漫天沙尘!它悬停在那片坠机残骸和信标上空,机身下方探出扫描装置,发出道道蓝光,扫过地面。
它在搜索!目标明确!
陆锋死死捂住张伟的嘴,两人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老赵被他们藏在岩石缝隙深处,希望不会被发现。
飞行器扫描了约一分钟,似乎锁定了信标的位置。它降低高度,伸出机械爪,精准地抓起了那个还在闪烁的信标,然后猛地拉升高度,在空中调整方向,机头……对准了他们藏身的岩石!
被发现了!热感应?还是别的探测方式?
“跑!”陆锋肝胆俱裂,拉着张伟从岩石另一侧窜出,没命地向更复杂的乱石区狂奔!
“咻——!”
一道炽热的红色光束擦着他们的脚后跟射入地面,将岩石烧熔出一个小坑!是武器!它开火了!
“分开跑!”陆锋将张伟推向另一个方向,自己则向着相反的方向疾奔,试图分散火力!
飞行器显然更优先锁定携带信号源(电脑可能还有残留信号)的陆锋!它一个灵巧的转身,引擎喷出幽蓝色的尾焰,如同附骨之疽般紧追陆锋而来!子弹般的能量束不断射下,在他身边炸开,碎石飞溅!
陆锋凭借本能和复杂的地形拼命躲闪,左臂的伤口因剧烈运动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绷带。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猎鹰追逐的兔子,死亡的气息紧紧贴在身后。
他冲进一片密集的石林,利用石柱作为掩护,不断变向。飞行器虽然灵活,但在狭窄的石林中速度受到限制,攻击精度下降。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体力即将耗尽!一旦离开石林,就是死路一条!
就在他即将被逼入绝境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右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被藤蔓半掩的、黑黢黢的洞口!是地下洞穴的入口!
绝境中的一线生机!他毫不犹豫,用尽最后力气,一个鱼跃,扑进了那个洞口!
身体沿着陡峭的坡道向下翻滚,黑暗中撞在坚硬的石壁上,痛彻心扉。他顾不上许多,连滚带爬地向洞穴深处钻去。
洞口外,飞行器盘旋了几圈,似乎无法进入,最终不甘地拉升高度,引擎声渐渐远去。
洞穴内一片漆黑,死寂,只有陆锋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和血液滴落的声音。他瘫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浑身散架般疼痛,左臂彻底失去了知觉。
暂时……安全了?
但张伟呢?老赵呢?他们怎么样了?
无尽的黑暗和孤独,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信标引来的不是救援,而是更直接的杀身之祸。这架充满敌意的飞行器,属于谁?“基石”?还是其他未知的势力?
他挣扎着坐起身,摸索着从背包里拿出那个捡来的、印有爪痕的黑色匣子和笔记本电脑。电脑屏幕在翻滚中碎裂了,彻底报废。唯一的通讯工具毁了。
现在,他真正是孤身一人,重伤,迷失在这片死亡高原的地下深处。而洞口外,危机四伏。
绝境,从未如此真实而残酷。信标的光芒,如同昙花一现,照亮了通往深渊的道路。生存的希望,似乎已随着那远去的引擎声,彻底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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