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
枯瘦，布满褶皱和深色老年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林海湿透的衣领，硬生生止住了他被激流冲走的势头！
陈萱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顾不上去想那手的主人是谁，求生的本能和救回林海的强烈念头驱使着她，拼命划动几乎冻僵的手臂，逆着水流，艰难地朝着那块巨大的岩石挪去。
河水冰冷刺骨，冲击力巨大，每一次划水都异常费力。肺部火辣辣地疼，左肩撞在礁石上的地方传来阵阵闷痛。但她眼里只有那块岩石，和岩石后面那个模糊的、拽住了林海的身影。
近了，更近了！
她终于扒住了岩石湿滑的边缘，借力将身体拖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进去的河水。她迫不及待地抬头望去——
只见岩石后面一个相对隐蔽的凹陷处，那个佝偻的、浑身同样湿透、破烂衣物紧贴在瘦骨嶙峋身体上的老人，正半跪在地上，用膝盖死死顶住林海的腰腹，将他大部分身体拖离了河水！而他那双布满旧疤和此刻更显浑浊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林海那只已经完全被灰白色菌丝覆盖、正诡异蠕动着向小臂蔓延的左手！
是那个引开狼群的老人！他竟然没死！而且还出现在了这里！
陈萱心中巨震，但此刻来不及细究，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他……他的手！”陈萱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看到林海手背变化后的惊骇。
老人没有回头，喉咙里发出急促而嘶哑的“嗬嗬”声，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表达某种极度的焦虑。他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腰间一个用兽皮缝制、看起来鼓鼓囊囊的袋子。
陈萱立刻会意，手脚并用地爬过去，解开那个袋子。里面不再是简单的草药块，而是各种用小皮囊分装好的、颜色各异的药粉和几样奇特的、像是矿物或动物骨骼磨制的东西。
老人用眼神示意其中一个装着深紫色粉末的皮囊，又指了指林海灰白蠕动的手背，做了一个混合河水的手势。
陈萱不敢怠慢，立刻照做。她抓出一小撮那深紫色的粉末，混合着岩石凹处积存的少许河水，快速调成一种粘稠的、散发着刺鼻硫磺和腥臭气味的糊状物。
“按住他！”老人用口型无声地嘶吼，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厉色。
陈萱立刻用全身力气压住林海不断痉挛的身体。老人则用他那双枯瘦却稳定的手，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将那深紫色的药糊，厚厚地涂抹在林海整个左手和小臂前端那灰白色的菌丝上！
“嗤——！”
一种仿佛烧红的烙铁烫进血肉的可怕声响骤然响起！伴随着的，是林海即便在昏迷中也无法忍受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凄厉惨嚎！他身体猛地弓起，剧烈挣扎，那被药糊覆盖的左手手臂上，灰白色的菌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扭动、收缩，颜色迅速变得焦黑，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腐败和硫磺混合的恶臭弥漫开来。
这过程极其痛苦，林海的身体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弹动，陈萱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按住他。
老人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眼神冷酷得吓人，他将剩下的药糊仔细地涂抹在每一寸被菌丝侵蚀的皮肤上，直到整个左手和小臂前端都被那深紫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药糊完全覆盖。
做完这一切，林海的惨嚎变成了无意识的呜咽，身体脱力地瘫软下去，只有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他那只被处理过的手臂，此刻一片狼藉，覆盖着焦黑蜷缩的菌丝残骸和深紫色的药糊，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恐怖，但那种诡异的蠕动和蔓延，确实被强行遏制住了。
老人也像是耗尽了力气，瘫坐在地上，靠着岩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花白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更显苍老和疲惫。
陈萱松开按住林海的手，自己也脱力地坐倒，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心脏仍在狂跳。她抬头，看向那个去而复返、仿佛从地狱边缘爬回来的老人，心中有无数疑问，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河水在岩石外轰鸣，对岸似乎依旧遥远。
但至少，林海还活着。他们，也暂时脱离了溺亡的险境。
老人喘匀了气，浑浊的眼睛看向陈萱，又看了看昏迷的林海，最后，目光落在下游更远处，那片雾气缭绕、仿佛没有尽头的河面上。他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那个方向，脸上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沉重和忧虑。
似乎在说，危险，远未结束。而前路，依旧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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