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通道内弥漫着陈年的尘土和铁锈味,混合着从林海身上散发出的、越来越浓的甜腻腐臭,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陈萱几乎是拖着林海在狭窄的空间里挪动,脚下不时踩到松动的碎石,发出哗啦的声响,在死寂的通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身后被堵住的缺口处,隐约还能传来令人牙酸的抓挠和嘶嚎声,但声音逐渐微弱,仿佛那些怪物被暂时阻隔,或是被更深处的什么东西所吸引。
陈萱不敢停歇,也无法停歇。林海的状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他身体的颤抖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祥的僵直,皮肤下的红斑蔓延得更快,颜色加深为暗紫色,尤其是在伤口周围,甚至开始鼓起一些细小的、如同菌蕾般的颗粒。他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而缓慢,间隔很长,仿佛随时都会停止。只有偶尔从喉咙里发出的一丝如同破风箱般的、带着粘液的声音,证明他还活着。
那精神风暴的冲击似乎过去了,但孢子对他身体的侵蚀正在加速。
“坚持住……林海……我们出来了……就快出去了……”陈萱不断地在他耳边低语,既是鼓励他,也是支撑自己快要崩溃的神经。她不知道这条紧急通道通往何处,结构图上对此标注模糊,只显示它通向“未知区域”。
通道并非一路坦途,有些地方已经坍塌,需要她费力地清理障碍,或者寻找缝隙艰难挤过。这个过程耗尽了陈萱最后的气力,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内里的衣物,粘在皮肤上,冰冷而粘腻。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传来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不是风声,而是流水声。
声音很微弱,但在绝对的寂静中格外清晰。陈萱精神一振,搀扶着林海加快脚步。
通道尽头是一个向下的陡坡,坡底隐约可见水光。空气变得更加潮湿阴冷,那股硫磺和金属混合的气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地下河特有的、带着土腥味的凉气。
坡底是一条地下暗河,河水漆黑,看不到底,不知流向何方。河岸狭窄,布满了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卵石。而在河对岸,岩壁上似乎有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暗河不算太宽,约三四米,但水流看似平缓,水下却隐有漩涡,不知深浅。陈萱试了试水温,冰冷刺骨。
她看着气息奄奄的林海,又看了看对岸的洞口,那是唯一的希望。必须过去。
她将林海小心地放在岸边,自己先下水试探。河水瞬间淹到大腿,刺骨的寒意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抽筋。她强忍着,一步步向对岸挪去。水底卵石湿滑,水流的力量也比看上去要大,她走得异常艰难。
好不容易到达对岸,她将狙击步枪和剩余的装备卸下,又返回岸边,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几乎失去意识的林海拖入水中,再半抱半推地将他弄到对岸。整个过程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两人瘫倒在冰冷的卵石滩上,剧烈地喘息,浑身湿透,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陈萱顾不上自己,急忙检查林海的情况。冰冷的河水似乎暂时延缓了他体内菌类增生的速度,那些暗紫色的斑块没有继续明显扩大,但他依旧昏迷不醒,脸色在黑暗中呈现出一种死灰。
她不敢在此久留,湿透的衣物在阴冷的地下环境里会迅速带走体温。她挣扎着起身,架起林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对岸那个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后面,并非人工开凿的通道,而是一个天然的溶洞。空间不大,但干燥了许多,空气虽然依旧冰冷,却少了那股令人窒息的腐败气息。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那些无处不在的、散发着微光的菌类增生!
陈萱将林海放在一块相对平整干燥的岩石上,终于松了口气,疲惫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瘫坐在地,几乎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黑暗中,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和地下暗河永恒的流淌声。
她摸索着从随身的小包里找出最后一点干净的布,蘸着暗河里取来的水,小心地擦拭林海额头和手臂上的污秽。当擦拭到他左手依旧紧握的那把潜水刀时,她的动作顿住了。
刀柄上,那个“指引者”的标记在黑暗中仿佛带着某种微温。
阿娣的硬盘,赵志强的指南针,老人的出现和牺牲,刻着标记的刀……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指引者”……他们到底是谁?是像老人那样的早期“看守者”残余?还是另一股势力?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引导他们找到“源点”,是为了摧毁,还是为了……别的?
无数疑问在陈萱疲惫的大脑中盘旋,却没有答案。
她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看着昏迷不醒、身体正在异变的林海,一股巨大的无助感攫住了她。她失去了战友,失去了方向,现在连身边最后同伴也可能即将失去。
她拿出那枚银色钥匙,幽蓝的光芒在溶洞的黑暗中静静闪烁。这到底是希望之火,还是毁灭之匙?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林海,喉咙里突然发出一串模糊的音节。
陈萱立刻凑近:“林海?你说什么?”
林海的眼睛没有睁开,眉头紧锁,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嘴唇艰难地翕动着,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气音:
“阿……娣……白……塔……核心……不能……开启……”
陈萱的心猛地一跳!白塔核心?不能开启?
林海在无意识状态下提到的“白塔核心”,是否与“源点”那个肉瘤有关?阿娣在最后时刻,是否也知晓了什么?
“林海!什么不能开启?你说清楚!”陈萱用力摇晃着他。
但林海只是重复着这几个模糊的词语,随后再次陷入沉寂,仿佛刚才的呓语只是意识碎片偶然的浮光掠影。
溶洞内重归寂静,只有暗河在洞外不知疲倦地流淌,发出低沉的水声,如同某种亘古的警示。
陈萱握着钥匙,看着林海,又望向洞口外无尽的黑暗。前路依旧迷茫,但林海这无意识的呓语,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了新的、更加令人不安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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