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并未带来多少暖意,山谷里弥漫着化不开的乳白色浓雾,湿冷地贴在皮肤上,渗入骨髓。林海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齐腰深的灌木和湿滑的苔藓间跋涉。每向上攀爬一步,右肩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痛。
逃出地下暗河的庆幸早已被现实的严酷碾碎。饥饿、干渴、寒冷、伤痛……所有生存的负面要素如同群狼,啃噬着他仅存的意志。他掰下几段看起来较为干净的嫩枝,咀嚼着里面微带涩味的汁液,又在一处岩石凹陷处找到些许积水,小心地喝了几口,暂时缓解了喉咙的焦灼。
但他的身体正在迅速滑向崩溃的边缘。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世界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变得不真实起来。
就在他几乎要一头栽倒,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怀中那个冰冷的加密手机,仿佛感应到了他生命的流逝,屏幕竟然再次极其微弱地闪动了一下!
依旧是那片布满雪花的、暗淡的光晕,但这次,屏幕上似乎挣扎着显示出了一个极其模糊的、残缺的图案——像是一个简化的指南针,或者……一个指向某个方向的箭头?图案下方,还有几个几乎碎裂的字符:
【…北…3…K…】
图案和字符仅仅维持了不到两秒,便再次被翻滚的雪花吞没,屏幕重归死寂。
“北……3K?”林海用尽最后一丝清明,记住了这残缺的信息。是让他向北走三公里吗?那里有什么?是信号源?是接应点?还是另一个陷阱?
没有时间思考,也没有选择。这突如其来的、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觉的指引,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北方!
他强行撑起几乎散架的身体,依靠着模糊的方向感,拨开荆棘,向着雾霭更深处的山岭北部,艰难挪动。身体的本能催促他倒下休息,但脑海中却不断闪过破碎的画面——赵志强在岛上与他并肩作战时坚毅的眼神,陈萱最后看向他时那复杂难明的、带着绝望与一丝希冀的目光……
他们还活着吗?
赵志强……那个硬汉,他成功逃出去了吗?还是像许多沉默的牺牲者一样,永远留在了那片罪恶的岛屿?他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挣扎求生,背负着秘密亡命天涯?
陈萱……她的意识碎片,真的还封存在这个冰冷的银色盒子里吗?阿娣的话是真的吗?如果……如果真有万一的可能……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方法!这个念头,像一根细若游丝却坚韧无比的线,吊住了他即将坠入深渊的意识。
还有沈峰……那个看似可靠的官方联系人,他的沉默,是因为信号隔绝,还是……另有隐情?那个神秘电话,那个知道他底细的电子合成音……“家园”的风景,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脑海里。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剧烈摇摆。他仿佛看到赵志强在浓雾中向他招手,又仿佛听到陈萱在耳边低语。幻觉开始出现,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地贴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在翻过一道陡峭的山脊后,他脚下一软,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向前扑倒。
意识消散的前一秒,他模糊的视线似乎看到,前方浓雾稍微稀薄的山坳处,隐约露出了一角残破的、类似废弃气象站或者通讯基站铁塔的轮廓……
是那里吗?“北3K”指引的地方?
他来不及细想,黑暗便彻底吞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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