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区裂缝边缘,那来自深渊的冰冷凝视如同附骨之疽,并未因阴影巨口的暂时退却而消散。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焦糊与灵魂燃烧后的恶臭,混合着地脉被暴力撕裂后渗出的、令人作呕的虚空回响。莱拉持盾屹立在裂缝边缘,圣光如同暴风雨中孤傲的灯塔,驱散着不断从裂缝中弥漫出的精神污染,但她的脸色也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圣光与深渊意志的持续对抗,消耗远超她的想象。
卡萨将几乎脱力的洛克拖到相对安全的断墙后,粗鲁地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精灵提供的精力药丸,随即转身,双剑再次爆发出不甘的赤红斗气,迎向那些依旧源源不断攀爬上来的畸变体。他的战斗风格愈发狂暴,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狠厉,每一剑都仿佛要将内心的憋闷与怒火彻底倾泻。
艾伦在茉艾拉和伊莎贝拉的搀扶下,强行支撑着不倒下。灵魂的创伤如同无数细针在反复穿刺,地脉核心那被暂时“冻结”的污染,如同压在胸口的一块寒冰,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他死死盯着监测法阵上传回的、关于东北区裂缝的实时数据流,大脑在剧痛中飞速运转。
强行稳定地脉如同给一个全身大出血的病人打了一针强效止血剂,只能争取时间,无法治愈。而“吞噬者之影”显然不打算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它正在利用地脉结构的脆弱点,进行多点开花的破坏,试图彻底瓦解王都的防御,将这座城市变成它降临现世的第一个祭坛。
“常规防御……撑不了多久……”艾伦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血气,“地脉结构被破坏得太厉害,能量无法有效传导……我们的结界和魔导器……威力十不存一……”
“精灵的援军呢?!”卡萨一剑将一只试图偷袭的飞行畸变体劈成两半,回头吼道。
“最快……还要半天……”伊莎贝拉副院长脸色难看,“而且,就算到了,在这种混乱的能量环境和空间结构下,他们的魔法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悄然蔓延。
就在这时,艾伦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不远处一片区域——那里是之前地脉能量乱流与莱拉圣光激烈碰撞的地方,一些逸散的能量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在某种奇异的相互作用下,形成了一些短暂存在的、结构极其不稳定的翠绿色与乳白色交织的光斑。这些光斑的存在时间极短,但就在它们存在的瞬间,周围小范围内的畸变体动作明显迟滞,甚至出现了轻微的净化现象。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异想天开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艾伦近乎枯竭的思维!
异构阵列!强行兼容!
他前世参与过的某个极端环境下的通讯项目,就是为了解决不同制式、不同频段的设备在灾难现场无法互联的问题,开发出的一种临时性的、通过软件定义无线电技术,强行模拟并桥接不同协议的“异构通信阵列”!
眼前的困境何其相似!地脉能量(底层硬件)受损严重,秩序之力(己方协议)与混沌污染(敌方病毒\/干扰协议)激烈冲突,精灵魔法、圣光、斗气、魔导器技术……所有这些力量体系(不同应用协议)在混乱的能量场中各自为战,效率低下!
如果……如果能创造一个临时的、强制的“转换层”或者“桥接器”,将这些不同性质、甚至相互冲突的力量,在特定区域内,强行“翻译”和“同步”起来呢?哪怕只是暂时的,哪怕会对“硬件”造成更大的负担,但只要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合力,就有一线生机!
“伊莎贝拉院长!”艾伦猛地抓住副院长的手臂,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眼中却燃起了近乎疯狂的光芒,“我需要权限!调动王都所有还能运转的魔导器核心,尤其是那些标准化的‘曙光’核心!把它们集中到内城广场!还有,召集所有还能施法的法师,无论等级,无论派系!快!”
伊莎贝拉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艾伦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立刻点头,通过通讯水晶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莱拉!卡萨!洛克!”艾伦看向他的伙伴,“我需要你们的力量作为‘锚点’和‘信标’!莱拉的圣光,卡萨的斗气,洛克……你的暗影亲和和对能量结构的感知!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全力爆发你们的力量,不要抵抗我的引导!”
“你想做什么?”莱拉担忧地问。
“做一个……临时的‘系统补丁’。”艾伦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一个能让不同‘软件’暂时一起运行的……疯狂程序。”
他没有时间详细解释。在伊莎贝拉和茉艾拉的搀扶下,他快速来到内城广场。这里相对完好,也是王都地脉网络几个主要节点的交汇处。很快,一箱箱闪烁着微光的“曙光”核心被紧急运来,堆积在广场中央。幸存的法师们,无论穿着华丽的法师袍还是沾满血污的学徒服,都聚集了过来,眼中带着困惑与最后的希望。
艾伦无视了灵魂的剧痛,强行盘膝坐下,双手按在广场中央冰冷的地面上。灵魂印记的光芒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是为了稳定或净化,而是为了——重构!
他以自身灵魂为中央处理器,以广场地脉节点为总线,以堆积如山的“曙光”核心为临时内存和运算单元,开始构建一个极其复杂、前所未有、注定无法持久的“异构能量同步阵列”!
精神力如同奔涌的江河,疯狂消耗。他强行解析着圣光、自然魔力、斗气、暗影之力、以及地脉本身残存秩序能量的核心频率与规则特征,在灵魂中构建出对应的“驱动协议”。然后,他利用“曙光”核心的可编程特性,将这些“驱动协议”编译成临时的微代码,注入到每一个核心之中!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如同在刀尖上编写操作系统。不同力量体系的规则冲突不断在灵魂层面爆发,让他一次次濒临崩溃的边缘。鲜血不断从他的口鼻耳中渗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就是现在!莱拉!卡萨!洛克!全力释放!”艾伦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
早已准备好的三人没有丝毫犹豫!
莱拉将【山峦之誓】重重顿地,将体内所有的圣光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如同一轮纯白的太阳在广场升起!
卡萨仰天怒吼,赤红色的斗气如同火山喷发,直冲云霄,充满了毁灭与新生的狂暴力量!
洛克强忍着手腕的剧痛,将自身融入阴影,同时将【微光感知护腕】的感知力场扩展到极限,将他所理解的“秩序”与“混乱”的能量边界清晰地反馈给艾伦!
与此同时,艾伦引导着那庞大而混乱的“异构阵列”能量流,如同一个笨拙却坚定的指挥家,强行将这些性质迥异的力量,通过“曙光”核心构成的临时网络,扭曲、同步、放大!
广场上空,出现了一片极其怪异的景象——圣洁的白光、狂暴的赤红、深邃的阴影、翠绿的秩序之力、以及各种颜色的魔法灵光……这些本应相互冲突甚至排斥的能量,被强行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片不断扭曲、沸腾、散发着令人心悸波动的混沌光云!
光云之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由不同颜色代码构成的锁链在疯狂闪烁、链接、崩溃又重组!
“以我之名,定义:此区域,力量同步!目标:净化与驱逐!”
艾伦将最后一丝意志,连同口中喷出的鲜血,狠狠注入到这极不稳定的“异构阵列”之中!
混沌光云猛地向内收缩,随即化作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的、蕴含着多种规则力量的粗大光柱,如同天神掷出的裁决之矛,跨越空间,精准地轰击在东北区那道巨大的裂缝之上!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种仿佛空间本身被强行“刷新”的诡异嗡鸣!
光柱所过之处,那些攀爬的畸变体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蜡像般迅速消融、净化!裂缝边缘不稳定的空间结构被强行“抚平”了一瞬!甚至连裂缝深处那翻滚的暗红色能量和冰冷的意志,都仿佛被这前所未见的、混乱而强大的复合攻击打得懵了一瞬,发出了无声的、充满惊怒的咆哮!
这一击,几乎清空了裂缝附近数百米内的所有敌人,并暂时遏制了裂缝的扩张!
然而,代价是巨大的。
内城广场上,堆积如山的“曙光”核心超过半数因为无法承受那混乱的能量负载而瞬间过载、爆炸、化作飞灰!参与引导的法师们齐齐吐血倒地,精神遭受重创!艾伦更是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灵魂印记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熄灭。
莱拉、卡萨、洛克也几乎脱力,踉跄着勉强站稳。
这凝聚了所有力量、违背常理的“异构一击”,如同昙花一现,耗尽了王都最后的一丝元气。
天空尽头,终于传来了精灵狮鹫骑兵悠长的号角声,以及自然魔力那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援军,终于到了。
但王都,已然是一片燃烧的废墟,而那道被暂时压制的地脉裂缝深处,那冰冷的、饥饿的意志,在经历了最初的惊愕之后,化作了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怒火。
它并未离去。
短暂的绝唱之后,是更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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