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实体，压迫着每个人的呼吸。墙壁上那些被魔族篡改、如同病毒般潜伏的古老符文，在记忆水晶微弱的光芒映照下，散发着诡谲而不祥的气息。艾伦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块记录完毕的水晶从岩壁上取下，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冰冷而混乱的数据流，指尖竟有些微微发凉。
“全部记录完毕。”他长吁一口气，额角已布满细密的汗珠，不仅仅是精神高度集中的疲惫，更有一种触及“污染源”的心悸。“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的气息……让我很不舒服。”
洛克无声地点头，阴影丝线早已收回体内，但他肌肉紧绷，如同嗅到危险的野兽，始终面向通道入口，保持着最高警戒。卡萨虽然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握着剑柄的手明显更用力了些，显然也感受到了那股潜藏在知识背后的恶意。莱拉则将盾牌微微调整角度，圣光在盾面内敛流转，低声道：“我也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仿佛这些墙壁本身是活的。”
四人迅速退出石室，沿着来时的阶梯返回上层洞穴。战斗留下的血腥与焦糊味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从下方涌上的陈腐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物。就在他们踏出通道，回到相对开阔的主洞穴时——
“嗡——！”
一声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洞穴深处、那片被熔烬风暴摧毁的区域响起！紧接着，众人携带的监测眼镜镜片上，代表魔族能量的暗紫色光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疯狂地荡漾开来，瞬间连成一片刺目的猩红警告区域！
“能量过载！是自毁程序！”艾伦脸色骤变，厉声喝道，“快走！洞口！”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整个洞穴开始剧烈摇晃，头顶的岩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块大块的碎石如同雨点般砸落！被艾伦摧毁的束缚法阵残骸处，那些暗红色的符文碎片如同回光返照般亮起刺目的光芒，狂暴的黑暗魔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中喷涌而出，不再是有序的侵蚀，而是彻底的、毁灭性的爆发！
“走！”卡萨怒吼一声，【狂风助推器】再次爆发出光芒，他却不是用于加速，而是猛地转身，双剑交叉斩出数道凌厉的斗气刃芒，将几块当头砸下的巨大落石凌空劈碎，为队伍开路。
莱拉则将盾牌高举过头，圣光全力输出，形成一道弧形的护罩，抵挡着密集坠落的碎石和四处激射的混乱魔力流，护着艾伦和洛克向洞口冲去。“跟紧我！”
洛克殿后，他庞大的身躯此刻成了队伍最可靠的屏障。阴影丝线不再用于探查，而是如同灵活的触手般疯狂舞动，或抽飞袭来的较小石块，或缠绕住较大的落石短暂延缓其下落，为前方队友争取那宝贵的瞬息。
洞穴的崩塌越来越快，裂缝如同蛛网般在四周岩壁上蔓延，魔族能量引爆产生的冲击波夹杂着碎石，如同风暴般席卷整个空间。出口的光亮在烟尘与混乱中若隐若现，仿佛遥不可及。
“砰！”一块足有磨盘大小的巨石砸在莱拉的圣光护罩上，光罩剧烈摇曳，莱拉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脚步没有丝毫停滞，盾牌依旧稳稳地举着。
“莱拉！”艾伦眼神一凛，左手左轮看也不看向后点射，一发【强化冰锥术】精准地命中侧方一块即将砸中洛克的尖锐石笋，将其冻结、延缓了坠落。右手则快速更换弹巢，一颗刻画着复杂青色纹路的子弹上膛——【定向爆裂·风压弹】。
“低头！”他低喝一声，对准前方一块几乎完全堵塞了通道的崩落岩壁扣动扳机。
“轰！”
子弹击中的瞬间，并非产生火焰与破片，而是爆发出一股高度压缩后猛然释放的狂暴风压！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岩壁上，硬生生在那片乱石堆中轰开一个勉强可供人通过的缺口！
“快！”卡萨第一个从缺口鱼贯而出，紧接着是搀扶着莱拉的艾伦，洛克最后冲出，他后背的皮甲被一块尖锐的碎石划开，留下了一道血痕，但他恍若未觉。
冲出洞口的瞬间，外界相对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但危机并未解除。整个漆黑岩壁构成的高地都在震动、崩塌，巨大的裂缝如同蟒蛇般在地面上蔓延。
“离开高地！”艾伦大喊，小队沿着来时的路径，向着沼泽方向亡命狂奔。身后，巨石滚落的声音、岩层断裂的轰鸣、以及魔族能量最终湮灭发出的刺耳尖啸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毁灭的终末乐章。
直到狂奔出数百米，重新踏入那令人厌恶却相对“安全”的沼泽瘴气区，身后那令人心悸的崩塌声才逐渐平息。四人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那片魔族用来设伏的高地，已然塌陷了近半，扬起的漫天尘土将那片天空都染成了灰黄色。
“咳咳……妈的，差点被活埋在里面！”卡萨拄着双剑，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沾满了泥污和汗渍。
莱拉放下盾牌，擦去嘴角的血迹，圣光在体内流转，修复着刚才震荡带来的轻微内伤，脸色有些苍白。“他们……连自己的手下和据点都不要了，就为了彻底毁掉那里？”
“不完全是。”艾伦脸色凝重地看着手中那几枚记忆水晶，它们表面似乎也沾染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暗影，“他们更想毁掉的，是那些符文，或者说，是防止我们带走那些符文。自毁程序，恐怕在我们触发入口禁制，或者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启动了。我们记录符文的行为，可能加速了这个过程。”
洛克沉默地检查着自己背后的伤口，用随身携带的清水和干净布条进行简单的包扎，闻言低沉道：“那些知识，危险到这种程度？”
“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艾伦将记忆水晶小心地收入一个内衬附魔了多重隔绝符文的特制铅盒中，“它们本身就是武器。魔族不希望任何人，哪怕是他们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真正掌握或修复它们。这次……我们可能真的带回来了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他抬头望向王都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浓重的瘴气与漫长的距离。“必须尽快返回学院，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分析这些‘数据’。同时，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魔族对上古知识的这种态度，汇报上去。”
短暂的休整后，小队再次踏上归途。归程似乎比来时更加压抑。不仅因为体力和魔力的消耗，更因为那几枚沉甸甸的记忆水晶，以及其中所承载的、足以扭曲认知的禁忌知识。沼泽中的变异生物依旧不时骚扰，但在小队默契的配合和归心似箭的速度下，已构不成太大威胁。
当圣辉城那熟悉的高大城墙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夕阳正将最后的余晖洒向大地。城门口依旧车水马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就在艾伦四人随着人流，即将踏入城门的那一刻，艾伦佩戴的单片眼镜边缘，一个极其微弱的、代表着超远距离通讯请求的信号，突兀地闪烁了一下，随即隐去。信号的来源方向，并非学院，也非王宫，而是……城市另一侧，佣兵工会总部的区域。
艾伦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他心中那根属于程序员的警惕之弦，却再次绷紧。
（萨格尼斯……你的反击，看来并不止在沼泽那一处。王都这潭水，比我们离开时，更浑了。）
他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将这个异常信号记下，随着队友一起，融入了圣辉城华灯初上的夜色之中。带回来的，不仅是险死还生的经历与强大的新魔法，更有那足以引发灾祸的“代码之毒”，以及隐藏在繁华表象下，愈发扑朔迷离的暗流。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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