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汉王朱高煦的脸上。他呻吟一声，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用手遮挡，随即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如同有无数根针在扎着他的太阳穴。
“水……拿水来……”他声音沙哑地喊道。
早已候在门外的侍女立刻端着温水进来，小心翼翼地服侍他喝下。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干渴感。朱高煦靠在床头，揉着胀痛的额角，昨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断断续续地涌入脑海。
宴饮……与四弟的交谈……自己的表态……然后……然后好像是喝多了，说了很多话？说了什么？他努力回忆，一些片段逐渐清晰起来——对太子的不满，对父皇的怨怼，那些压抑了多年、本不该宣之于口的愤懑和委屈……
一想到这些，朱高煦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心中涌起一股懊恼和尴尬。酒后失言，还是在自己刚刚表示愿意臣服的四弟面前！这岂不是显得自己心胸狭窄，耿耿于怀？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朱高晟温和的声音传来：“二哥，可醒了吗？小弟备了些清粥小菜，给二哥醒醒酒。”
朱高煦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是四弟啊，进来吧。”
朱高晟推门而入，手中并未端着食盘，显然食物由后面的侍女负责。他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看不出任何异样，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侍女将清淡的早膳摆放在桌上后，便躬身退下，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殿内只剩下兄弟二人，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沉默。
朱高煦有些不敢看朱高晟的眼睛，低头盯着面前的清粥，半晌，才闷声道：“四弟……昨夜，为兄贪杯，怕是说了不少胡话……若有失礼之处，你……莫要在意。”
朱高晟在他对面坐下，拿起公筷，为他夹了一筷子清爽的小菜，语气平和而真诚：“二哥何出此言？兄弟之间，酒后畅谈，本就是常事。况且，二哥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何来胡话之说？”
朱高煦猛地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着朱高晟。
朱高晟迎着他的目光，缓缓说道：“二哥的心思，你的担忧，你的不甘，小弟以前或许不甚了了，但昨夜听二哥一席话，已然明白。二哥并非为了一己私欲，而是真心担忧大明武备废弛，重蹈前朝覆辙。这份心，是好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父皇……天心难测，帝王权衡之术，非我等为人子者可以妄加揣度。或许父皇有其深意，或许……唉，往事已矣，二哥又何必再耿耿于怀，徒增烦恼？”
朱高煦听着四弟这番通情达理、毫无责怪之意的话语，心中那点懊恼和尴尬顿时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和更深的感慨。四弟不仅能力超群，这心胸气度，也远非常人可比。
“四弟……你……你能明白为兄，为兄……心中好受多了。”朱高煦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以往是为兄执念太深，钻了牛角尖。如今想来，实在可笑。那个位置，确实不是单凭勇武战功就能坐稳的。父皇……或许从一开始，就看得很清楚。”
他端起粥碗，喝了一大口，胃里暖和了些，思路也清晰起来：“经过昨日所见，为兄更是彻底明白了。四弟你所图所谋，远超那个位置的本身。你要打造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帝国！银行、新币、海军、钢甲、利炮……这些东西，才是真正的力量根基！ 争那个虚名，又有何意义？”
朱高晟点了点头，正色道：“二哥能如此想，实乃大明之幸，亦是兄弟之幸。不瞒二哥，我所做一切，初衷并非为了皇位。而是我认为，如今世界格局正在剧变，西洋番夷船坚炮利，已开始四处扩张。我大明若不能自强，迟早会沦为他人鱼肉。我所求者，不过是华夏崛起，民族复兴，让我大明百姓，能永享太平，傲立于世界之巅！”
他目光灼灼，带着一种理想主义的光芒：“而要达成此目标，我们需要强大的经济，需要无敌的军队，需要开拓的精神，更需要……内部的团结！二哥勇武善战，熟知兵事，未来开疆拓土，镇守四方，正是国之柱石！我们兄弟齐心，一文一武，一内一外，何愁大事不成？何必非要为了一个名分，斗得你死我活，让亲者痛，仇者快？”
这番话，格局宏大，立意高远，彻底说到了朱高煦的心坎里。他本就是个渴望在战场上建立功业的武将，之前争储，多少有些被形势所迫和野心的驱使。如今听四弟描绘出这样一条更能发挥他所长、更能光耀门楣、更能造福国家的道路，他只觉得豁然开朗，前途一片光明！
“好！说得好！”朱高煦激动地放下碗筷，紧紧握住朱高晟的手，“四弟，从今往后，为兄这条命，就交给你了！你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开疆拓土，镇守四方，正是为兄所长！这可比待在京师，跟那些文人勾心斗角痛快多了！”
他看着朱高晟，眼神无比坚定：“那个位置，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为兄心悦诚服，必竭尽全力，助你成就这万世不拔之基业！”
至此，兄弟二人之间的最后一点隔阂也烟消云散，一种基于共同目标和相互认同的、更为牢固的兄弟联盟，正式确立。朱高煦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和价值归属，而朱高晟，则得到了一个勇猛善战、且彻底归心的强大臂助。
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雾，也驱散了朱高煦心中的阴霾。他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充满力量。过去的争储之梦，如同一场虚幻的泡影，已然破灭。而一个更加真实、更加波澜壮阔的未来，正在四弟的引领下，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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