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寇的铁蹄尚未践踏这片土地之前,一贯道如暗夜中的毒藤,悄无声息在麻荒地生根发芽。朱茂舟家中,那个所谓的大教堂 —— 公坛,成了诡异宗教活动的巢穴。朱茂舟与马珍率先入道,因劝诱他人入教 “有功”,擢升为公坛主。后来朱茂舟升任点传师,坐着飞机前往西安拓展势力,马珍接过衣钵继续活动。在他们的蛊惑下,160 多名村民相继入教,马财成为新的公坛主,韩存治妻、马珍妻等十人被封为女坛主,马珍二女马志莲、马财女儿马友梅等三人还被选中去修炼 “三才” 。
一贯道深谙人性弱点,利用人们对逝去亲人的思念,声称入道能与死者结缘;又对无子嗣之人许诺入道可得儿女,死后还能升天堂、成佛成仙。其真实目的,不过是巧立名目骗取 “公德费”“结缘费”,如同天主教兜售赎罪符一般,贪婪地榨取信徒钱财。即便到了解放后,这一邪教组织仍在黑暗中苟延残喘,进行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活动。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竟将科学技术扭曲成作恶工具。一种由迷魂药制成的飞行火球,借助火箭射进村民家中。火球燃烧,迷魂药弥漫,让一家人陷入幻觉,相互猜疑、自相残杀,成为他们实现罪恶目的的牺牲品。
1951 年春,中央一声令下,对一贯道展开雷霆打击。
一个月色朦胧、寒风呜咽的深夜,马家巷里,几道黑影鬼鬼祟祟穿梭其中,他们直奔马财家。没有丝毫声响,街门被悄然卸下,几人如凶神恶煞冲进屋内,对着还在睡梦中的马财大声呵斥:“马财,快起来,跟我们走!”
马财浑身筛糠般哆嗦着,匆忙穿好衣服,双脚刚一落地,就被绳索紧紧捆住,押往东庙院子。院子里,早已聚集一众一贯道成员,马珍、朱茂舟、马自莲等人都在其中。随着民兵们的押解,他们被送往县城监狱。马友志因未正式入道,侥幸逃过一劫。
审讯室里,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惨白灯光像一把把锋利的刀片,无情地切割着凝滞的空气。刑警们深知这些一贯道徒中藏龙卧虎,审讯员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对面的马财,开口打破沉寂:“你是谁介绍入道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是朱茂舟。” 马财垂着头,声音轻得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简单得如同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判决书。
审讯员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像是命运的鼓点。“听说朱茂舟原来不是你们村的人,你跟朱茂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那声音不紧不慢,却像一张无形的网,慢慢将马财笼罩其中。
马财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束缚跳出来。“他原来确实不是我们村的人,而是黄唐村的人。”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因为他家跟我姥姥家是邻居,所以我小时候就认识朱茂舟。” 话语间,带着些许不安与慌乱,仿佛每个字都有千斤重。
审讯员微微前倾,目光如鹰隼锐利,继续追问:“那朱茂舟是什么时候,为什么来到你们村?”
马财眉头紧锁,陷入短暂沉思,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片刻后,他缓缓开口:“他是八年前才到我们村,至于为什么来我们村,那我就不知道了。” 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迷茫,仿佛在黑暗中摸索却找不到方向。
“他在你们组织里,是什么职位?” 审讯员的问题如利箭射向马财。
“是点传师,我们都听他的。” 马财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即回答,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仿佛说出这个名字都让他感到恐惧。
随着审讯的深入,朱茂舟这个名字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重重压在审讯员的心头,很快引起他们的高度重视。在这个漫长的审讯过程中,一个惊人的事实逐渐浮出水面 —— 这个朱茂舟竟然是护法级人物!提审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审讯员们不辞辛劳,从半夜一直问到次日午后,每个问题,每次回答,都像是揭开一个巨大谜团的一角。
审讯结束后,审讯员们迫不及待地调阅朱茂舟的所有档案。随着一页页档案被翻开,疑问如潮水涌来,一个又一个谜团等待被解开。
刑警们毅然决定踏上前往黄唐村的调查之路。在黄唐村,他们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 朱茂舟也不是黄唐村的人,而是来自幽灵州霸王村。
带着满心疑惑与坚定信念,刑警们马不停蹄又奔赴幽灵州霸王村。在这里,他们进一步深入调查,得知朱茂舟的家在村里竟是大户人家。更令人震惊的是,朱茂舟的爷爷痴迷道术,多年前成为北方道教修仙派马四毛的弟子。这个马四毛绝非等闲之辈,他的名气不仅在中国家喻户晓,更是远扬德国、英国和苏联等国家。据说,他手中掌握着三卷弓幽妙法天书,传说得此天书者,能让修仙得道之人拥有呼风唤雨的神奇能力,这究竟是事实,还是传说?背后又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牛勤奋家的案子或许就与他们有关。就在此时,麻荒地传来消息,麻荒坑中发现两具尸体。刑警迅速赶往现场,经辨认,正是失踪许久的牛勤奋夫妇。然而,围绕牛勤奋家的诸多谜团,仍如重重迷雾,难以驱散。
朱茂舟被单独关押在特殊囚室,面对专家审讯,他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用呆滞的目光望着天花板,滴水未进,粒米未沾。直到中秋节那晚,狂风骤起,沙尘漫天。审讯员们顶风来到审讯室,朱茂舟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审讯室里回荡,令人不寒而栗。“你们不用审了,牛勤奋是我杀的!你们这些人,也不是好东西,为什么不杀愚昧无知的人,却要杀那些有智慧的人?我这是替天行道,何罪之有?”
“你是怎么杀了牛勤奋?老实交代!” 审讯员厉声喝道。话音未落,审讯室里突然升起一阵迷雾,瞬间将众人笼罩其中,警戒人员和审讯员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任何动向。待迷雾渐渐散去,朱茂舟竟凭空消失,只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尽管这一切听起来荒诞离奇,令人难以置信,但因证据不足,警方只能将朱茂舟定义为杀人犯,在档案中注明 “畏罪潜逃”。民间开始流传各种说法,有人说他修道成仙,早已超脱凡俗;有人说他是存活许久的怪物,凭借《弓幽妙法》获得高深道行。但实际上,那些看似奇幻的现象,不过是利用科学原理的道术与障眼法,就像后来魔术表演中常见的戏法。朱茂舟的消失,或许是更名换姓隐于世间,或许是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八个多月过去,在政府耐心的批评教育和科学知识普及下,绝大多数一贯道徒终于清醒过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向政府保证不再迷信邪教,这些人因此释放。
马财站在家门口,心中满是愧疚与忐忑。想起入道时儿子的反对,如今他觉得自己竟不如一个孩子明事理。八个月的牢狱生活,让他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与日俱增。然而,真正站在家门前,他却犹豫起来,不知该如何面对家人。
街门缓缓打开,弟弟一声大喊打破僵局:“妈,我哥回来了!” 门帘掀开,弟弟快步迎出来。马财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冲上前紧紧抱住弟弟,泪水夺眶而出。走进屋子,见到母亲那一刻,他哭得更厉害了。母亲眼中含泪,嘴里不停念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时,儿子马友盛从街上玩耍回来。看到父亲的瞬间,他飞奔上前,扑进父亲怀里。马财抚摸着儿子俊俏的脸庞,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吃过午饭,与家人说会儿话,马财感到疲惫不堪,躺在土炕上沉沉睡去。八个月来担惊受怕、寝食难安,此刻终于得到片刻解脱。
当马财还在似醒非醒之际,院里传来脚步声。原来是村长马仲海来了。“哎哟,我大叔回来了!” 马仲海笑着打招呼,伸手摸着头发。马财有些不好意思地下了炕:“嗯,上午刚回来。” 一家人热情招待马仲海,沏茶倒水,忙个不停。
马仲海坐在炕沿上,向马财弟弟马增说起自己的打算:“前几年从韩大宅分的四合院,三间正房够住了,东西厢房和两间南房空着也是空着。我想把西厢房卖了,换点钱在东厢房和南房开个饼子铺,既能赚点零花钱,又能把咱老马家的手艺传下去,让乡亲们还能吃上咱老马家的饼子。”
“这主意不错,可你自己不会打饼子呀。” 马增疑惑地问。
“所以我才来找你呀!咱村数你打饼子技术好,还会算账,有你帮忙,肯定亏不了。” 马仲海笑着说。
“那工钱可得给够,少了我可不干,我还想着做点别的生意呢。”
“二叔,挣了钱咱一块分,还能亏待你不成!”
“行,都是一家人,不给工钱我也得帮你!你赶紧把房子卖了,这事儿越快越好。”
得到马增的同意,马仲海满心欢喜,很快就把房子卖给史凤格的二儿子。饼子铺开张后,生意异常红火,两人又打又卖,忙得不可开交。马仲海赚得盆满钵满,给马增的分红也不少,马增干活更有劲儿了。
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一天,马友才找到马仲海:“区里有个会,我家里有事去不了,跟陈书记请了假,他说你去也行,就麻烦你跑一趟吧。” 马仲海虽不情愿,但也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从区里开会回来,马仲海带回消息:区里要求各村组织互助组。马友才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咱们没搞过这东西,今晚召集党支部和村委会的人开个会,你给大家说说,再一起商量商量该咋办。”
当晚,会议室里气氛沉闷。马仲海传达完区委会议精神后,众人都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表态。最后,马仲海打破僵局:“我觉得中央号召组织互助组是有道理的,大家相互帮助,能防止劳力少或弱的家庭失去土地,沦为贫困户。这样吧,明天我先带个头,组织几户试试。”
马友才看着马仲海,微微点头:“行,那就这么办。” 散会后,马友才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暗自思忖:大家都不说话,恐怕是因为在座的家里都是强劳力,担心和弱劳力组在一起会受拖累,自己不也有这样的顾虑吗?
马仲海自然明白众人的心思,他觉得那些人太过死板。互助组何必非得强弱搭配?强强联合不行吗?中央又没规定死。于是,他决定第二天就行动,先找几户劳动能力强的人家。可现实泼了他一盆冷水,找了许多人,大家都不愿意,只有高大智和牛步太两家勉强同意。高大智曾在区里当过干部,因犯错被遣返,他深知顺应形势的重要性,不愿再犯错。就这样,三户人家组成了麻荒地第一个互助组,12 口人,仅 3 个劳动力,耕种 60 亩地。
马仲海刚从高大智家离开,高大智就急忙招呼媳妇:“赶紧把咱家那袋玉米藏起来,别让互助组分了。” 夫妻俩慌慌张张将玉米藏好,生怕被人发现。
由于大家对互助组普遍不认可,村里参加的户数寥寥无几,甚至有人冷嘲热讽:“你们这些穷棒子,连我一条骡腿都不值。” 区委见状,多次召开三级干部会,大力宣传互助组的好处,强调这是中央搞活经济的重要政策,要求各村干部带头落实。
在一番宣传鼓动下,麻荒地陆续成立几十个互助组,规模都很小,大多只有两三户人家。而马仲海的心思压根没放在互助组上,他一门心思扑在饼子铺上。经过两年努力,不仅赚回卖房的钱,还购置一块土地,日子越过越红火。
韩栋带着牛素琴出走后,他的前妻独自生活。这位女子长得漂亮,为人精明,早就被马仲海看上了。只是以前马仲海有童养媳,还有儿子,不敢有非分之想;后来童养媳去世,他又穷困潦倒,同样没敢开口。如今世道变了,马仲海成了村主任,生活条件也改善了,便觉得自己有了机会,于是请马增去提亲。
“她还有个儿子,你要是和她结婚,可得把人家孩子当亲生的养,不然我可不管这事。” 马增严肃地叮嘱道。
“二叔你放心,我肯定把他当亲儿子!” 马仲海拍着胸脯保证。
马增去提亲,事情很快就成了。然而,结婚时却遭到区里领导的强烈反对。领导严厉批评:“你是麻荒地的党员干部,怎么能和地主的前妻结婚?这是严重的政治立场问题!” 也有好心人劝他:“你要是执意结婚,后果不堪设想。”
但马仲海心意已决,不顾众人反对,毅然与韩栋前妻结了婚。婚后不久,区里工作组来到麻荒地,在东庙院里召开群众大会。工作组组长怒不可遏:“麻荒地的阶级斗争形势十分复杂!刚斗倒地主富农,就有人想走资本主义道路,买房雇工,谋取私利!马仲海身为村长,卖掉分得的房子,雇人开饼子铺;还与地主老婆结婚,这不是个人感情问题,而是严重的政治错误!像他这样的人,早已背离无产阶级,就是一群不务正业的流氓无产者!”
会上,区领导宣布决定:撤销马仲海村长职务,开除党籍,对麻荒地党支部和村委会进行改选。马友才继续担任党支部书记,马保真当选村主任,从抗美援朝战场归来的牛步太任副主任。至此,马仲海的命运发生了巨大转变,而麻荒地也将迎来新的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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