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收缩防线，固守待机
童贯的雷霆之怒，如同酝酿着狂风暴雨的铅云，沉甸甸地压在帮源洞外。官军大营方向传来的喧嚣、日夜不停的伐木夯土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都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号：报复性的疯狂进攻，随时可能到来。
洞内，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胜的天策府将士，士气正处于巅峰。缴获的兵甲旗帜堆放在角落，散发着铁锈与血腥混合的气味，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许多将领和士卒摩拳擦掌，脸上洋溢着兴奋与复仇的渴望，纷纷聚在庞万春等高级将领身边，请战之声不绝于耳。
“庞将军！童贯老贼新败，军心不稳，正是我等乘胜追击，扩大战果的大好时机啊！”一名性情火爆的队长挥舞着拳头，声音洪亮，“让末将带一队弟兄，再去劫他一次营，烧了他的攻城器械！”
“对！不能让他们安稳扎营！得让他们知道疼！”另一名头目附和道，“咱们熟悉地形，夜间摸出去，专砍他的哨兵，烧他的粮草，叫他日夜不宁！”
“圣公！末将愿为先锋！趁官军立足未稳，杀出洞去，挫其锐气！”连庞万春麾下几员以勇猛着称的骁将也按捺不住，向刚刚走进议事区的方腊请命。胜利的喜悦和对官军的仇恨，交织成一股强烈的求战欲望，在洞内弥漫。
庞万春本人也有些意动，他看向方腊，沉声道：“圣公，弟兄们士气可用，官军经此一败，必然胆寒。若此时能主动出击，再予其重创，或可迫使童贯早日退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方腊身上，期待着他一声令下，便可挥师出洞，再建奇功。然而，方腊的脸上却不见丝毫亢奋，他平静地走到石图前，目光扫过上面粗糙勾勒的地形，尤其是帮源洞外围那几个用石子标注的、目前已由天策府小队控制的险要哨点。
洞内火把的光芒跳跃着，映照着他沉静如水的面容。他没有立刻回应众人的请战，而是伸手指向石图上代表帮源洞主洞口的标志，然后缓缓向外移动，划过那几个外围据点，最终停留在代表童贯主力大致位置的区域。
“诸位弟兄求战心切，勇气可嘉，此乃我天策府之幸。”方腊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下了现场的躁动，“然而，打仗，不能只凭一腔血气之勇。”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请战最积极的几人：“我问你们，童贯麾下，现在还有多少兵马？”
众人一愣。一名将领迟疑道：“虽经败绩，但……至少还应有两三万之众。”
“我再问你们，我军现有可战之兵，满打满算，几何？”方腊继续问道。
“这个……经过补充，堪堪逾千。”另一人回答，声音低了些。
“以千余之众，主动出击，正面冲击数万严阵以待、憋着一股复仇之火的官军，胜算几何？”方腊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即便小胜，缴获些许，但我军必然伤亡！我们伤得起吗？我们死得起吗？”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冷水浇头，让原本热血沸腾的众将渐渐冷静下来。是啊，敌我兵力悬殊，这是不争的事实。夜袭的成功，在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今官军已成惊弓之鸟，戒备森严，再想复制奇迹，难如登天。
“童贯新败，正欲雪耻。”方腊走到石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官军大营的位置，“他此刻最希望的，就是我们被胜利冲昏头脑，主动出击，与他进行野战！那样，他就可以凭借绝对的兵力优势，将我们一举歼灭在洞外！我们若出战，正中其下怀！”
庞万春闻言，悚然一惊，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他方才只想到乘胜追击，却忽略了敌我实力的根本差距和童贯的心理。经方腊一点拨，他立刻意识到其中的巨大风险。“圣公明鉴！是末将思虑不周，险些误了大事！”
方腊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自责，目光再次投向石图，语气转为坚定：“敌强我弱之势，并未因一战而改变。童贯损失些粮草器械，伤不了根本。他暴怒之下，必然调集更多兵力，发动更疯狂的进攻。此时，我军任何贸然出击，都是匹夫之勇，是将弟兄们的性命往敌人的刀口上送！”
他停顿片刻，让众人消化他的话，然后斩钉截铁地宣布了他的决策：
“传我将令！”
“第一，即日起，放弃所有外围险要哨点！将所有兵力、物资，全部撤回主洞及附属核心防御区域！”
“第二，加固所有洞口防御工事！设置多重鹿角、陷坑、暗桩！弓弩手配备到位，滚木礌石准备充足！”
“第三，作战司制定详细的轮班值守条例，确保任何时间、任何方向遭受攻击，都能第一时间反应！”
“第四，后勤司统筹洞内所有粮草物资，实行更严格的配给制，做好长期固守的准备！”
“第五，侦察司加派暗哨，严密监视官军一举一动，尤其是其攻城器械的打造进度和兵力调动方向！”
这道命令，清晰明确，核心只有一个：收缩防线，固守待机！
“收缩？”有将领露出不解之色，“圣公，放弃外围据点，岂不是将险要拱手让与官军？让他们可以直抵我洞口？”
方腊看向那名将领，解释道：“看似让出险要，实则是缩短我军防线，集中兵力。我军人少，分兵把守外围，易被官军逐个击破。如今收缩回来，握成拳头，依托洞内复杂地形和坚固工事，方可持久。官军若来攻，必付出十倍代价！至于险要……“他冷笑一声，”童贯若觉得占了那些空山头便能攻破我帮源洞，尽管来试试！”
他环视众人，声音沉浑有力：“诸位！我军新立，根基未稳，当下首要之务，是生存！是保存实力，挫敌锐气！而非贪功冒进！我们要像一颗砸不烂、啃不动的铜豌豆，牢牢钉在这里！消耗官军的兵力、士气、粮草！时间，站在我们这边！童贯劳师远征，粮草不济，朝廷催促，他比我们更急！”
“我们要做的，就是稳坐钓鱼台，看他童贯如何在这帮源洞下，撞得头破血流！待其久攻不下，师老兵疲，露出破绽之时，才是我等利剑出鞘，一击制胜之机！”
方腊的战略眼光和冷静判断，彻底说服了在场所有将领。他们意识到，这位年轻的圣公，不仅拥有超凡的勇气和运气，更具备着远超常人的冷静头脑和战略耐心。
“末将等遵命！”以庞万春为首，众将齐声领命，再无异议。
命令迅速下达。天策府这部战争机器，高效运转起来。原本驻扎在外围山梁、隘口的的小股部队，在军官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撤回主洞，沿途布设陷阱，销毁不必要的设施。洞内，则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将士们挥汗如雨，加固工事，搬运守城器械；后勤人员清点物资，分配任务；教导队的人员则穿梭其间，宣讲固守的意义，稳定军心。
方腊站在洞口内侧的高处，看着眼前忙碌而有序的景象，目光深邃。收缩防线，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也是当前最明智的选择。这将是一场艰苦的消耗战，考验的不仅是武力，更是意志、后勤和整个组织的韧性。
他将目光投向洞外阴沉的天色，仿佛能穿透山峦，看到童贯那暴怒而焦躁的脸。
“童贯，放马过来吧。”方腊在心中默念，“这帮源洞，就是你的葬身之地！而我天策府，将在这场血与火的淬炼中，真正涅盘重生！”
洞外，官军的战鼓声，由远及近，沉闷地响了起来，如同暴风雨前的雷鸣。而洞内，每一个天策府将士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神坚定。他们已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更加残酷的风暴。固守待机，是为了更辉煌的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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