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阳光透过店铺的木格窗，在青石板地面上洒下细碎的光斑。陈清清正坐在柜台后，手里攥着块细纱布，细细擦拭着玻璃罐 —— 罐里装的是刚做好的山楂糕，琥珀色的糕体裹着糖霜，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柜台边的煤炉上，砂锅正温着水，袅袅的热气裹着淡淡的山楂香，在不大的铺子里慢慢散开。
“张婶要的三块肥皂，得给她留好。” 陈清清一边擦罐子，一边轻声念叨，顺手在小本子上画了个圈。昨天张婶来买山楂糕时说，家里肥皂快没了，今天下午来取，还特意叮嘱要蜂花皂。她把擦好的玻璃罐放进货架，又弯腰整理柜台下的票据，纸页翻动时，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小布兜，里面的针线滚了出来，线头缠着几颗纽扣，像团小小的毛线球。
就在这时，店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 是军靴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沉稳又有力。陈清清抬头，正好看见路修源走进来，肩上挎着军用水壶，军绿色的外套上沾了点尘土，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刚从训练场回来，连军装都没来得及换。
“今天回来得早啊。” 陈清清赶紧起身，拿起桌边的毛巾递过去，“快擦擦汗，外面太阳还挺毒。”
路修源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擦额头，嘴角带着点腼腆的笑，左手背在身后，像是藏着什么东西。他走到柜台边，才慢慢把左手伸出来 —— 手里拎着个皱巴巴的牛皮纸包，纸包边角被风吹得卷了起来，还沾着点草屑，显然是揣在怀里带回来的。
“训练路过山边的时候看见的，想着你喜欢摆弄花，就摘了。” 路修源把纸包递过来，耳朵尖有点红，挠了挠后脑勺，语气带着点不确定，“山上的野菊花，没城里花店卖的玫瑰好看，也不香，你别嫌弃。”
陈清清的心猛地一跳，伸手接过纸包。指尖碰到纸包时，还能感受到一点点残留的温度 —— 是路修源怀里的温度。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里面是一束黄灿灿的野菊花，细细的茎秆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花瓣舒展着，像一个个小小的太阳，在午后的光下亮得晃眼。
野菊花的茎秆被细心地拢在一起，底部用草绳轻轻捆着，没有一片花瓣受损。陈清清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露水沾在指腹上，凉丝丝的，带着山野间的清新气息。她抬头看向路修源，眼里亮闪闪的，像落了星星：“怎么会嫌弃？这花好看极了。”
路修源看着她的样子，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咧嘴笑了：“好看就好，我摘的时候还怕被风刮坏了，特意用纸包着，揣在怀里带回来的。山边那片野菊花长得可旺了，黄乎乎的一片，我想着你肯定喜欢。”
陈清清没说话，转身就往货架后面走，翻找着合适的瓶子。她记得上次装酱菜的玻璃罐空了一个，大小正合适。她把玻璃罐找出来，走到煤炉边，倒了点温水进去，仔细洗了三遍，又用干净的布擦干罐壁，才捧着罐子回到柜台边。
她小心地解开野菊花上的草绳，把茎秆底部斜着剪了一小段 —— 之前她听隔壁李嫂说，这样花能更好地吸水。然后慢慢把花插进罐子里，调整着每朵花的位置，让黄灿灿的花瓣都舒展开来。最后，她把装着野菊花的玻璃罐放在收银台最显眼的地方，正好对着店门，阳光洒在花瓣上，连露水都泛着光。
“你看，放在这儿正好，来人都能看见。” 陈清清拉过路修源的手，让他凑近看，语气里满是欢喜，“比玫瑰好看多了，玫瑰娇贵，几天就蔫了，这野菊花看着就精神，而且 ——” 她顿了顿，抬头看着路修源的眼睛，认真地说，“这是你特意摘的，不一样。”
路修源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炉子。他其实也不知道陈清清喜欢什么花，只记得上次路过花店时，她盯着橱窗里的玫瑰看了一眼，却没说要买。今天训练休息时，他路过山边，看见那片野菊花，黄灿灿的一片，忽然就想起陈清清笑起来的样子，赶紧跑过去摘了一束，怕弄坏，还特意找了张牛皮纸包好，揣在怀里，一路骑车回来都小心翼翼的。
“喜欢就好，以后我训练路过，再给你摘。” 路修源伸手，轻轻拂掉陈清清脸颊边的碎发 —— 刚才插花时，她不小心沾了点糖霜在发梢，像颗小小的珍珠。
就在这时，店门被推开了，张婶拎着布兜走进来，刚进门就被收银台的野菊花吸引了：“哟，这花真好看！黄灿灿的，看着就喜庆，清清，你买的啊？”
陈清清笑着摇头，指了指路修源：“不是买的，是修源今天训练回来，在山边摘的野菊花。”
张婶眼睛一亮，凑过去仔细看了看：“野菊花啊？这可比城里买的玫瑰实惠多了，还精神！路连长可真有心，知道清清喜欢花，还特意摘回来，比那些送贵重礼物的强多了！”
路修源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就是顺手摘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这可不是顺手的事！” 张婶笑着说，“你看这花，一片花瓣都没坏，肯定是小心护着带回来的。清清啊，你可真是嫁对人了，路连长人踏实，还疼你。”
陈清清听着，嘴角扬得更高了，伸手轻轻碰了碰野菊花的花瓣，心里甜丝丝的。
张婶买了肥皂，又跟陈清清聊了会儿天，才笑着离开。刚走没一会儿，小石头就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手里攥着个弹弓，进门就喊：“清姐姐，修源哥哥！我娘让我来买块肥皂！”
他刚走到柜台边，就看见了那束野菊花，眼睛一下子亮了，凑过去踮着脚看：“哇，这花好漂亮！是小太阳吗？”
陈清清被他逗笑了，蹲下来跟他说：“这是野菊花，是你修源哥哥在山边摘的，好看吗？”
“好看！” 小石头用力点头，伸手想碰又不敢，“比我上次在山上看见的蒲公英还好看！清姐姐，我能闻闻吗？”
“当然可以。” 陈清清把玻璃罐往他那边挪了挪。小石头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轻轻吸了口气，然后抬头对路修源说：“修源哥哥，你真厉害，能摘到这么好看的花！”
路修源看着孩子天真的样子，笑着说：“等下次我再去摘，给你也带一小束，好不好？”
小石头高兴得跳了起来：“好啊好啊！我要放在我的小书桌前，天天看！”
小石头买了肥皂，又在店里看了会儿野菊花，才蹦蹦跳跳地离开。店里又恢复了安静，阳光依旧暖融融的，野菊花在罐子里轻轻晃动，像在跟柜台后的两人打招呼。
接下来的几天，陈清清每天早上都会给野菊花换一次水，小心地修剪茎秆，让花能保持新鲜。来店里买东西的街坊，几乎都要夸一句这花好看，陈清清每次都会笑着说，是路修源摘的，语气里满是骄傲。
路修源每天训练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那束野菊花，问陈清清：“今天花还新鲜吗？要不要我再去摘一束？”
陈清清总是摇摇头：“还新鲜呢，不用再摘了，这束就很好。”
可再精神的野菊花，也抵不过时间。过了大概一周，花瓣开始慢慢变黄，露水也不再挂在上面，茎秆也没之前挺拔了。陈清清看着花，心里有点舍不得，每天还是会给它换水，只是动作更轻了。
这天晚上关店后，陈清清看着罐子里的野菊花，花瓣已经完全干了，却依旧保持着舒展的样子，像被定格的小太阳。路修源走过来，看见她盯着干花发呆，轻声说：“要是舍不得，就留着吧，干了也好看。”
陈清清眼睛一亮，赶紧点头：“对，我要留着！”
她从货架下翻出一个旧木盒 —— 这是之前路修源从老家带来的，盒子是用老槐木做的，上面还刻着简单的花纹，她一直没舍得用。她找了块干净的细纱布，铺在木盒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干了的野菊花从罐子里拿出来，一根一根地放进木盒里，摆得整整齐齐。
然后，她打开木盒的另一个格子 —— 里面还放着几束干花：有春天路修源摘的蒲公英，白色的绒毛虽然有点散了，却依旧能看出当时的样子；有夏天摘的小雏菊，淡紫色的花瓣干了之后，变成了浅粉色；还有上次去县城路上，路修源随手摘的狗尾巴草，穗子还是毛茸茸的。
每一束干花旁边，都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是陈清清的字迹：“三月，修源从训练场摘的蒲公英，那天风大，他揣在怀里带回来，绒毛没吹散。”“七月，去县城路上，修源摘的小雏菊，说看着像我的发绳。”“九月，修源训练回来摘的野菊花，黄灿灿的，像小太阳。”
陈清清把新的野菊花干放好，又写了张纸条夹在旁边，然后轻轻盖上木盒盖子，把盒子放进柜台最里面的抽屉里 —— 那里放着她最珍视的东西，有他们的结婚证，有第一次卖山楂糕的账本，还有这些带着回忆的干花。
路修源站在旁边，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满是柔软。他其实没想到，自己随手摘的野花，她会这么珍视，还特意用盒子装起来，记着每一次送花的时间和场景。
“以后我每次看见好看的花，都给你摘回来，等这盒子装满了，咱们再找个大盒子。” 路修源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温柔。
陈清清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笑着点头：“好啊，不过不用特意找，路上看见顺手摘的就好，我都喜欢。”
窗外的月光透过木格窗，洒在柜台上，照亮了那个装着干花的木盒。店里静悄悄的，只有煤炉上温着的水，偶尔发出 “咕嘟” 的轻响。陈清清闭上眼睛，心里满是踏实 —— 她知道，真正的浪漫，从来不是昂贵的玫瑰和华丽的礼物，而是路修源每次路过山野时，想起她喜欢花，就顺手摘一束带回来的惦记；是她把这些不起眼的野花珍藏起来，记着每一次心动的瞬间。
这些干花，或许不如玫瑰娇艳，却藏着他们日子里最真实的温暖。就像他们的生活，没有轰轰烈烈，却在这些细碎的惦记和珍视里，慢慢酿成了最甜的模样。以后的日子还长，还会有更多的野花，更多的纸条，更多的回忆，填满那个木盒，也填满他们平凡却幸福的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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