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踏入光门的刹那,意识如潮水般回涌,神识归位,仿佛从无尽深渊中被拉回现实。眼前不再是虚无的黑暗,而是一片浩渺无垠的金色空间——神戒核心所在。这里没有天,没有地,唯有无数符文如星辰般悬浮于虚空,缓缓流转,彼此勾连,织成一张庞大而神秘的命理之网。中央,十二道命纹虚影仍在旋转,如同轮盘初启,余音未散。
他静静悬浮于空中,神识微动,体悟着方才破妄之后的清明。那一战,不是与外敌交锋,而是与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执念、怀疑正面碰撞。他曾动摇,几乎溃散,但最终,他以“我是叶尘”四字,斩断虚妄,立下真我之志。
“命轮第一重……破妄,成。”他低声呢喃,声音在这片寂静中荡开涟漪。
话音未落,右手上的神戒忽然剧烈震颤起来!
嗡——!
一道低沉的嗡鸣自戒指深处爆发,金光如潮,瞬间席卷整个核心空间。那些原本静谧流转的符文纷纷躁动,像是被某种古老意志唤醒,齐齐向中央汇聚。叶尘心头一凛,神识紧守灵台,不敢有丝毫松懈。
紧接着,虚空中浮现出一卷残破的金色卷轴虚影。
它悬于命纹轮盘之上,通体由古老金纹勾勒而成,边缘焦黑如被烈火焚烧过,仿佛历经万载战火,残存一丝灵性。卷轴缓缓展开,每动一寸,便有无数细碎的光点洒落,如同星辰坠落长河。
叶尘屏息凝神,目光死死盯着那卷轴。
终于,其上浮现出一行古篆——
**“命轮十二重,始自虚无碑。”**
字迹苍劲,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与威严,仿佛出自远古神只之手,镌刻于天地初开之时。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大道气息,仅仅是注视,便让叶尘神魂微震,气血翻腾。
“命轮……起源于虚无碑?”他喃喃自语,眉头紧锁,“那是什么地方?从未听闻……”
可不等他细想,卷轴再度异动。
第二行字缓缓浮现,笔迹略显模糊,却依旧可辨——
**“第一重破妄,见心;第二重炼心,焚情。”**
“炼心?”叶尘瞳孔一缩。
这个名字让他心头猛地一沉。破妄是直面本心,斩断虚妄;而炼心……听上去更为残酷。不是看,而是炼——以心为炉,以情为柴,焚烧七情六欲,炼出一颗不染尘埃的道心?
他尚在思索,卷轴忽然剧烈震颤,金光开始崩裂,仿佛承受不住某种力量的侵蚀。那些古老符文如沙粒般剥落,化作点点流光,消散于虚空。
“不,等等!”叶尘伸手欲抓,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就在卷轴即将彻底碎裂的瞬间,最后一行小字骤然浮现,如惊鸿一瞥,烙印进他的神魂深处——
**“欲启炼心,需得断缘之泪,落于命枢。”**
字迹一闪即逝,卷轴轰然崩解,化作万千金光碎片,四散飘零。
叶尘怔立原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断缘之泪?命枢?
这两个词,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他记忆深处的一扇门。
玄璃。
那个手持断缘剑、守在命枢殿千年的女子。
她的眼泪,是否就是“断缘之泪”?她所守护的命枢,是否正是开启第二重试炼的关键?
一时间,无数线索在他脑海中交织。
他曾问她:“你为何守在这里?”
她答:“等一个人。”
他又问:“等谁?”
她沉默良久,只说了一句:“那一剑,他可曾后悔?”
那时他不懂,如今却隐隐有了答案。
玄璃不是普通的守护者,她是命轮的执灯人,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她的存在,或许本身就是命轮试炼的一部分。而她的泪——那斩断因果、割舍情缘的泪水,竟是开启炼心之门的钥匙?
“原来如此……”叶尘低声叹息,心中五味杂陈。
他忽然明白,这场试炼,不只是对他个人意志的磨砺,更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宿命回响。命轮十二重,每一重都与过往的因果相连,与那些被遗忘的名字、被掩埋的真相息息相关。
而玄璃……或许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
正当他思绪翻涌之际,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虚空深处缓缓响起。
“你看见了。”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叶尘猛然抬头,只见前方金光微闪,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浮现。
白衣胜雪,黑发如瀑,眉心一点朱砂若隐若现。她手持一柄断裂的长剑,剑身泛着幽蓝冷光,正是断缘。
是玄璃。
她的身影虚实交错,仿佛并非真实降临,而是通过某种共鸣投影而来。她的目光平静,却深不见底,像是看穿了叶尘所有的思绪。
“那卷轴……是你留下的?”叶尘沉声问道。
玄璃轻轻摇头:“非我所留,乃命轮残忆。它只会在持钥者通过第一重试炼后显现,揭示下一关之门径。”
“所以,第二重试炼,需要你的泪?”叶尘直视她的眼睛,“断缘之泪,落于命枢,方可开启炼心?”
玄璃眸光微闪,似有波澜掠过。
她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断缘之泪,并非轻易可得。它不是悲伤之泪,不是悔恨之泪,而是斩断因果、舍弃执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之泪。那样的泪,千年难现一滴。”
“那你……流过吗?”叶尘声音低沉。
玄璃抬手,指尖轻抚断缘剑刃,鲜血无声滑落,却未滴下,而是凝成一颗晶莹剔透的血珠,悬浮于剑尖。
“这,是第九百九十八滴。”她淡淡道,“还差两滴,才能真正断尽前缘。”
叶尘心头一震。
九百九十八滴……她竟已为此流了近千年?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你到底在等什么?等的人是谁?那一剑,又是谁的剑?”
玄璃没有回答。
她只是抬起眼,望向叶尘,目光复杂难明,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声轻叹。
“当你踏上炼心之路,自会明白。但你要记住——炼心非炼体,非炼气,而是炼‘情’。喜怒哀乐,爱恨嗔痴,皆为炉中之柴。若不能亲手焚尽,便永远无法走出心牢。”
说罢,她的身影开始消散,如同晨雾遇阳,渐渐淡去。
“玄璃!”叶尘急声道,“等等!命枢在哪里?我该如何找到它?”
她的声音最后回荡在空间中:“命枢不在远方,而在你心深处。当你真正理解‘断缘’二字,命枢自现。”
话音落,人影灭。
核心空间重归寂静,唯有神戒仍在微微震颤,仿佛余波未平。
叶尘久久伫立,心潮难平。
他终于明白,命轮试炼,远不止是力量的提升,更是灵魂的淬炼。每一重,都对应着一种执念的剥离,一种情感的升华。而炼心一关,注定将触及他内心最柔软、最不愿触碰的部分。
他会想起母亲临死前的怀抱,想起林婉儿在归墟门前含泪的凝望,想起苏瑶为他挡下那一剑时的决然,想起陆沉为他战死时的怒吼……这些情,这些念,是他前行的动力,也是他心上的枷锁。
炼心,便是要他亲手将这些焚烧。
“亲手焚尽……”叶尘闭上眼,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若连这些都烧了,我还是我吗?”
可随即,他睁开双眼,眸中金光流转,坚定如初。
“但若不炼,便永远无法真正超脱。”
他缓缓抬起右手,凝视着神戒。
“你说呢,老伙计?”
神戒无声,却在他指尖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他的决心。
叶尘深吸一口气,神识沉入命轮虚影之中。十二命纹依旧缓缓旋转,第一道已凝实如金,熠熠生辉;而第二道,则依旧模糊不清,唯有“炼心”二字若隐若现,等待被点亮。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就在此时,神戒忽然再次震动。
一道微弱却清晰的波动,自戒指深处传来,如同心跳,又似低语。紧接着,命轮第二道纹路竟泛起一丝微弱的蓝光——极淡,却真实存在。
叶尘心头一震。
那是……回应?
是玄璃的意志,还是命轮本身的感应?
他来不及细想,神识已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朝着神戒更深处探去。那里,似乎有一扇门,一扇从未开启过的门,正因卷轴的显现而微微松动。
门后,隐约传来钟声。
不是命轮的钟,而是另一种,更为古老、更为悲怆的钟声,仿佛来自时间的尽头,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誓言。
叶尘站在门前,心跳如鼓。
他知道,一旦推开这扇门,他将看到的,或许不只是下一重试炼的线索,而是整个命轮背后的真相——关于神戒,关于玄璃,关于那一剑的真相。
他缓缓抬起手。
指尖触及那扇无形之门的刹那,耳边仿佛响起一声轻语——
“你准备好了吗,叶尘?”
他没有回答。
只是用力,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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