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县委大院门口的早餐摊前已经围满了人。
“快看快看！”卖豆浆的老李突然指着挂在墙上的电视机喊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屏幕上。
市电视台早间新闻正在播放《清江河之痛》专题报道，林薇冷静而有力的声音传遍早餐店的每个角落：
“在我身后这条被称为母亲河的清江河，如今的污染程度触目惊心。经检测，下游饮用水源重金属超标率达47%，沿岸三个乡镇近十万居民的饮水安全受到严重威胁......”
画面切换，浑浊的河面上漂浮着死鱼，河岸边的土壤呈现出诡异的颜色。
镜头推近，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农对着镜头哽咽：
“这水浇地，苗都死了......我家三亩李子树，去年全死了。去找厂里，他们说我们自己不会种......”
早餐店里一片哗然。
“我的天，这么严重？”
“难怪我小姨他们村这几年得怪病的人这么多！”
“县里也不管管？”
同样的画面，此刻正在上源县千家万户的电视机上播放。
街头巷尾，办公室，菜市场，所有人都在议论着同一条河。
何尘站在宿舍的窗前，手里端着刚刚泡好的茶。
电视里林薇的声音清晰传来，他面无表情，只是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发紧。
该来的，终于来了。
早上八点整，县委常委会会议室。
秦娅坐在主位，面前摊着几份文件。
常委们陆续入场，个个面色凝重。
方川江最后一个进来，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人都到齐了，现在开会。”秦娅开门见山，声音沉稳，“相信大家都已经看到今天早上的新闻报道了。清江河的污染问题，已经引起了全社会的高度关注。”
她拿起面前的文件：“我这里还有三份材料。一份是省委办公厅转来的舆情专报，上面有省领导的批示：迅速核查，妥善处置，切实维护群众环境权益。”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空调运转的声音。
“第二份，是市委办公室下发的督办通知，要求我们立即成立专项工作组，一周内上报处置方案。”
秦娅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第三份，是何尘同志前期调研形成的内参报告，里面详细记录了清江河污染的实际情况和治理建议。”
方川江猛地抬起头：“秦书记，清江河的问题是个历史遗留问题，治理需要循序渐进。现在媒体这样一报道，很容易引发群体性事件，我建议还是应该稳妥处理......”
“稳妥？”秦娅打断他，“等到下游三个镇的百姓都喝不上干净水，等到临省把状告到中央，那才叫稳妥吗？”
她站起身，将那份内参报告重重地放在桌上：“这份报告里写得很清楚，清江河污染已经对下游饮用水源造成严重威胁，再不治理，后果不堪设想！”
何尘作为分管副县长列席会议，适时补充道：
“根据省环保专家团队的初步评估，如果现在启动系统治理，三年内可以实现水质明显改善。
但如果再拖延，治理成本将成倍增加，而且很可能引发跨省环保纠纷。”
方川江还要说什么，秦娅直接抬手制止：
“现在不是讨论要不要治理的时候，而是要怎么治理。
我提议，立即成立清江河流域生态治理与可持续发展领导小组，我任组长，何尘同志任常务副组长，主抓具体工作。”
“我反对！”方川江猛地站起来，“何尘同志经验尚浅，这么重要的工作......”
“正是因为重要，才需要敢闯敢干的年轻干部！”秦娅寸步不让，“何尘同志在清江镇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而且他对清江河的情况最了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她的目光扫过其他常委：“同意的请举手。”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随后，组织部长第一个举起了手，接着是纪委书记、政法委书记......
方川江死死地盯着桌面，最终也没有举手。
“七票赞成，一票反对，一票弃权。决议通过。”秦娅一锤定音，“散会后立即下发文件。”
会议结束后，何尘跟着秦娅走进书记办公室。
“压力很大吧？”秦娅递给他一杯茶。
何尘接过茶杯，苦笑道：“确实。现在全县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件事上。”
“这只是开始。”秦娅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陆续离开的常委们的车，“你现在站在了聚光灯下，也成了很多人的靶子。方川江不会善罢甘休，赵逸飞更不会。”
“我明白。”
“记住，你现在手握尚方宝剑，该用的时候不要手软。”秦娅转身，目光锐利，“但也要记住，治污不是请客吃饭，必然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要讲究策略，既要雷厉风行，也要步步为营。”
何尘郑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何尘接受任命的同一时间，方川江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
“好一个秦娅，好一个何尘！”方川江狠狠地将文件摔在桌上，“居然玩这一手！”
秘书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县长，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方川江冷笑，“让他们先去折腾。治污是要花钱的，要协调各部门的，要面对老百姓各种诉求的。我倒要看看，他何尘有多大本事！”
而在“云顶会所”的豪华包房里，赵逸飞的反应更加激烈。
“废物！都是废物！”他一把将手机砸在墙上，“连个报道都压不下去！”
助理战战兢兢地汇报：“赵总，我们试过了，但这次是省里都有领导关注，市台那边说什么都不肯撤稿......”
赵逸飞深吸一口气，眼神阴鸷：“既然他们想玩，我们就陪他们玩个大的。去，把周总、李总他们都请来，我要好好一下，该怎么给何副县长送一份。”
傍晚时分，何尘带着正式下发的红头文件，再次来到清江河畔。
省环保局的专家团队已经就位，工作专班的成员也都到齐了。
与上次调研时不同，这次他手中握着实实在在的权力。
“从明天开始，对全流域进行详细勘察。”
何尘在现场部署工作，“重点排查所有排污口，一个都不能漏。同时启动试点河段的清淤工作......”
他的声音在河风中传得很远。几个附近的村民围过来，听说真的要治理清江河了，个个喜形于色。
“何县长，你们真要治理这河？”一个老人颤巍巍地问。
“老人家，我们不仅要治理，还要把它治理好。”何尘坚定地说，“以后你们就能用干净的河水浇地了。”
老人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太好了，太好了......”
这时，何尘的手机响了，是林薇发来的信息：“报道效果超出预期，省里朋友说已经引起高度重视。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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