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长公主萧慕云的鸾驾在亲卫的严密护卫下,缓缓驶入湘云城主街时,整个城市仿佛被投入滚烫油锅的冷水,瞬间沸腾了!
“是长公主殿下!殿下回来了!”
“殿下千岁!殿下安然无恙!”
“苍天有眼啊!”
民众的欢呼声、哭泣声、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席卷长街。
人们自发地跪伏在道路两旁,许多老人激动得老泪纵横,他们高高举起的手臂和充满希望的眼神,无不昭示着这位长公主在民间的崇高威望。
阳光洒在鸾驾华贵的顶盖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端坐其中的萧慕云,虽隔着珠帘,但她落落大方的身形、沉静自若的气度,已然透过车驾传递出来,如同一剂强心针,瞬间驱散了笼罩在湘云城上空七日的阴霾与恐慌。
郡守府门前,萧凛率领众官肃立等候。
当看到鸾驾稳稳停下,萧慕云在侍女青黛的搀扶下,仪态万方地步下銮驾时,萧凛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弛,眼中难以抑制地闪过一丝激动。
他快步上前,正要行礼,却被萧慕云一个眼神止住。
她的目光越过萧凛,直接落在了随后从府内走出的林国公身上。
林国公脸上那惯有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此刻有些僵硬,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上前躬身:“老臣参见长公主殿下!得知殿下安然归来,老臣…欣慰不已!”
萧慕云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历经大难后的狼狈或惊惶,她微微抬手,声音清越却带着令人俯首的威压:“林国公有心了。
本宫不过偶感风寒,静养数日,竟劳动国公大驾亲临湘云城,还引得朝野上下如此关切,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林国公脸色微变,干笑两声:“殿下言重了!殿下乃国之柱石,凤体安康关乎社稷,老臣岂敢不尽心?
只是…外界有些流言蜚语,甚嚣尘上,老臣也是忧心忡忡,生怕有小人作祟,动摇国本…”
“流言止于智者。”萧慕云打断他,凤眸微眯,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官员,最后定格在林国公脸上,语气转冷。
“国公乃三朝元老,当知人言可畏,更应谨言慎行,以身作则,岂可人云亦云,徒增纷扰?
若有无端揣测、扰乱民心者,按律当如何处置,国公应当比本宫更清楚。”
一番话,逼得林国公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深知,在长公主已然安然回归、并且明显掌控了舆论导向的情况下,自己再纠缠下去已无意义,反而会引火烧身。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甘与恼怒,再次躬身,语气变得恭顺:“殿下教训的是,是老臣思虑不周,孟浪了。
既然殿下凤体已无大碍,老臣便先行告退,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说完,他带着一众家将,灰溜溜地转身离去,与来时那倨傲逼人的姿态判若两人。
掌控了门外局势,萧慕云这才在萧凛等人的簇拥下进入郡守府。
一进入相对私密的正堂,萧凛便迫不及待地低声问道:“皇姐,那诡异漩涡把您带到了何处去了?这七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您…”
萧慕云早已准备好说辞,她神色自若,语气平稳:“那日苍云岭遇袭,那漩涡不过是障眼法罢了,混乱中本宫与侍卫失散,幸得夜歌姑娘及时相救,寻了一处隐秘山洞藏身养伤。
因伤势及山中迷雾,耽搁了数日,直至今日方才寻路出来。”
萧凛闻言,心中虽仍有疑虑,但见萧慕云不愿多提,又没看到夜歌,便顺着问道:“原来如此…那夜歌姑娘此刻何在?”
“夜歌啊,她已先回沈先生别院了。”萧慕云回答,语气自然,但在提到“夜歌”二字时,那总是清冷平直的语调,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淡淡的轻柔,甚至…
萧凛难以置信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似乎飞快地掠过了一抹羞涩?
萧凛心中顿时震惊的无以复加,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这位皇姐,自幼便沉稳过人,喜怒不形于色,尤其是及笄参政后,更是如同一尊精致却冰冷的玉雕,何曾有过如此…
近乎小女儿态的神情?还是对着一个相识不久的女子?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古怪地看了看萧慕云,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问道:“皇姐…您和夜歌姑娘这几日…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吧?”
萧慕云脸色一板,瞬间恢复了长公主的威严,凤眸含威扫向萧凛:“萧凛!你何时也学会这般捕风捉影、胡思乱想了?
你姐姐遇险被救,感激恩人,有何不对?”
眼见萧慕云甚至搬出了自己姐姐的身份,被名为姐姐带带气势一压,萧凛立刻识趣地闭嘴,但心中的疑团却越来越大。
萧慕云也迅速整理好神态,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异常只是错觉,她重新将注意力拉回正事:“好了,闲言少叙。当下最要紧的,是稳定湘云局势。周大人。”
“臣在。”周文渊连忙上前。
“方才门外情形你也看到了。
接下来的一切巡视事宜,按标准规制准备,不得有误。
至于本宫‘凤体欠安’一事,口径不变,细节你自行斟酌,务必周全。”
“臣明白。”周文渊领命,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殿下,明日,从帝都的钦差就要到了,此来,恐是借您失踪之事,意在…”
萧慕云抬手打断,眼神锐利:“本宫知道。
无非是有些人,想借题发挥罢了。
按本宫说的做便是,本宫倒要看看,他们能掀起什么风浪。”
众人领命,各自前去安排。
萧凛也准备离开,临走前,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又看了萧慕云一眼,鬼使神差地又问了一句:“皇姐…真没事?”
萧慕云这次没有用威严压他,反而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甚至带着点安抚意味的浅浅笑容,轻声道:“有夜歌在,确实没什么啊。”
这一笑,如同冰雪初融,春花绽放,与萧凛记忆中那个永远冷静、甚至有些疏离的皇姐判若两人!
萧凛如遭雷击,浑身一个激灵,罕见地失了方寸,竟一把拉住旁边还没反应过来的周文渊,几乎是拖着他,快步走出了正堂,直到穿过回廊,来到无人的后花园,才松开手,长长舒了口气。
周文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整理着被拉皱的衣袖,疑惑道:“殿下,您这是…”
萧凛指着正堂方向,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连“皇姐”都忘了喊:“她…她刚才笑了!你看见没?她笑了!”
周文渊还是不解:“殿下归来,心情愉悦,笑一笑…有何不妥?”
“你不懂!”萧凛难得地有些失态,压低声音解释道,“那种笑容!
除了小时候在父皇身边,我见过一次之外,从小到大,我就没见她再那样笑过!
而且…你难道没感觉吗?她整个人…好像都没以前那么冷冰冰的了!”
经他这么一说,周文渊仔细回想,也察觉到了不同。
他也是在朝中见过长公主几次的,永远都是威严而温和的恰到好处,却总让人觉得隔着一层无形的冰壁。
而今日归来的长公主,虽然威仪更盛,但那冰壁似乎…薄了些?
尤其提到夜歌姑娘时…
周文渊脸色顿时一肃,沉吟道:“殿下这七日…究竟经历了什么?竟有如此大的变化…”
萧凛耸耸肩,也是一脸茫然:“我哪知道?只有夜歌和她自己知道了。”
他甩甩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暂时压下,神色恢复冷峻,“先不管这些了。
按照流程,把巡视和钦差迎接的事情安排好,绝不能出任何岔子。
保证安稳送走他们,我们的计划,已到了关键阶段。”
“是。那…林国公那边,是否需要多加留意?”
萧凛眼中寒光一闪:“稍加注意即可。他?”他冷哼一声,“你怀疑皇姐遇袭与他有关?他还没那个胆子和能力。
不过是个见风使舵、趁火打劫的老狐狸罢了。
倒是最近那些在城附近的流民,一定要严加盘查!”
天色渐晚,沈砚正在别院的书房中,眉头紧锁。
他之前捏碎玉简发出的联络已经得到回应,背后的力量正在全力搜索长公主和夜歌的下落,但至今仍无确切消息。
他心中忧虑,不仅仅是为了夜歌的安危,更担心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会打乱他筹谋已久的计划。
就在这时,书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我回来啦!”
熟悉而充满活力的声音响起,夜歌如同往常一样,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仿佛只是出门逛了个街。
沈砚猛地抬头,看到完好无损、活蹦乱跳的夜歌,震惊得一时失语,手中的书卷都差点掉落:“夜歌姑娘!你…你何时回来的?长公主殿下她…”
“安啦安啦!都没事!”夜歌摆摆手,打断他的询问,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就往外走,“走走走,先吃饭!我快饿死了!有什么事边吃边说!”
沈砚还没从这巨大的信息冲击中完全回过神来,就被夜歌半拖半拉地带到了街上一家酒楼中,直到被按在座位上。
丰盛的饭食很快摆满了桌子,沈砚看着眼前热腾腾的饭菜,他才渐渐找回自己的思绪。
饭桌上,夜歌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扫荡着食物,间隙里,用简洁的话语,说她们遭遇怪异的流民袭击、长公主受了伤,只能先让长公主疗伤、最后找到机会回来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沈砚听得心惊肉跳,尤其是听到那诡异的、无形的攻击和流民们打不死的怪事时,更是面色凝重。
他放下筷子,沉声道:“你们能平安归来,实属万幸。
只是…那些袭击者,竟未留下任何线索?”
夜歌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满足地拍了拍肚子,无奈道:“是啊,那些家伙跟傀儡似的,打完就化成灰了,干净得很。
幕后黑手藏得挺深,无从查起。”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不行,还没吃饱,我再去街上逛逛,买点好吃的!”
说完,也不等沈砚回应,便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沈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温和渐渐褪去,眼神变得幽深难测。
天已经完全黑了,街上的灯火已经亮起,沈砚背对着灯火独自返回,夜歌已经玩疯了,估计得好一阵才回来。
回到别院,他独自在书房坐了许久,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书房内的阴影处,一道模糊的人影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单膝跪地,声音低沉沙哑:“少主,既然夜歌姑娘已平安归来,是否停止搜索行动?”
沈砚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原本温文尔雅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杀伐决断的威严,目光锐利如刀:“不。去查,全力追查那些袭击者的来历和背后主使之人。
记住,要隐秘,不要留下把柄。”
人影微微抬头,似乎有些不解。
沈砚声音更冷:“不能让他们,坏了我们的好事。”
“是!”人影不再多问,领命后,身形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书房内重归寂静。
沈砚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夜歌离开的方向,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温润如玉的假面,但眼底深处却翻涌着野心与冰寒。
他低声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不过也好,水越浑,鱼才越容易摸。越乱…我才越有机会。”
房中烛火跳动,火光映照下,将他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中,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萧家…你们的末日,很快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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