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的进攻如同暗灰色的闪电,猝然劈开林间的寂静。
它们的战术目标明确而冷酷——那匹焦躁地刨着蹄子、牵引着马车的驭马是首要目标。马若死了,这沉重的马车便无法移动。同时,几道矫健的狼影直扑车旁那名押车人,它们本能地畏惧那根能发出雷鸣的“铁棍”,必须在他击发之前优先清除。
车把式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死命拉扯缰绳,却根本无法控制住因天敌逼近而彻底惊惶、人立而起的马匹。那名押运员倒是反应了过来,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举枪,但极致的恐惧让他的动作僵硬变形。
就在第一头恶狼凌空跃起,獠牙即将触碰到驭马颈动脉的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沉闷如雷、极具威慑力的巨响炸开!站在卡车司机室顶上的林墨,手中的双筒猎枪喷吐出炽烈的火焰。一枚大口径独头弹以狂暴的动能射出,精准地命中了半空中那匹狼的胸腹。那畜生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当空砸中,整个躯体不规则地扭曲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便重重摔在地上,眼看是活不成了。
正准备发出下一道指令的头狼猛地一缩,幽绿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清晰的愕然。它认得出那铁棍的响声和威力,但与之前那个人类笨拙摆弄的长枪截然不同!更让它不解的是,站在高处的那个身影,为何如此镇定?
它的疑惑瞬间被接踵而至的死亡轰鸣打断!
“轰!”
林墨沉稳地转动枪身,微调枪口,第二次击发!扑向左侧押运员的狼被独头弹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掀翻,滚出老远。
没有丝毫停顿,他猛地掰开滚烫的枪机,黄铜弹壳清脆地弹出,他的手指已从子弹带上摸出两发大号独头弹,精准而迅捷地填入弹膛,“啪”地一声合上枪机。整个动作在硝烟中流畅无比,充满了一种冷酷的韵律感。
“轰!”
第三声巨响!又一匹狼应声倒地。
“轰!”“轰!”
他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死亡射手,站在制高点上,冷静地装填、瞄准、击发。独头弹确保了每一击的毁灭力都集中于一匹狼,绝不会误伤近在咫尺的马匹和人。巨大的枪声在旷野中反复回荡,震人心魄。
电光石火之间,七声雷鸣般的枪响过后,进攻的狼群遭到了沉重打击。
地上躺了五具狼尸,独头弹造成的创口触目惊心。最后两名侥幸未死的进攻者,被这劈头盖脸、无法理解的狂暴反击彻底吓破了胆,动物求生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它们发出一串惊恐到极点的哀嚎,夹紧尾巴,不顾一切地拧身钻入侧方的密林,狼狈逃窜。
瞬间,场中只剩下惊魂未定的喘气声、马匹不安的嘶鸣、以及弥漫在场中那浓烈刺鼻的火药味与血腥味。
卡车司机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吞咽着混合着硝烟与血腥的空气。直到最后一抹狼影彻底融入密林幽暗的深处,他那颗几乎蹦出嗓子眼的心才重重落回原处。劫后余生的狂喜让他猛地推开车门,纵身跳下,落地时甚至踉跄了一下。他仰头望向依旧伫立在车顶、身影在硝烟微散中显得格外挺拔的林墨,将两只手的大拇指都高高擎起,嘶哑的吼声里带着难以自抑的颤抖与激动:“老弟!真他娘的是这个!天神下凡啊!牛逼透了!”他喘着粗气,炽热的目光扫过地上狼藉的狼尸,仿佛在看一张张大团结,“快!哥们儿,别愣着!搭把手,赶紧把这些金疙瘩弄上车!整整五条啊!这皮毛、这身量,拉到去能换回老鼻子的钱!”
前头马车旁,那两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押运员和车把式,此刻才像是被抽走了魂又缓缓塞了回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向林墨。他们脸上血色尽褪,惊惧被一种近乎崇拜的狂热取代,争抢着从几乎揉烂的烟盒里掏出最体面的一支烟,颤抖着双手递过去,声音哽咽:“恩人!兄弟!……抽根烟!压压惊!今天要不是您……我们这两百来斤就交待在这野地里了!这大恩……这辈子都忘不了!” 这时,旁人才注意到车把式怀里紧抱的那杆老套筒,枪机赫然卡死在一个尴尬的位置,锈迹斑斑——原来这唯一的倚仗,在生死关头竟成了块无用的废铁。
当听说林墨他们此行目的地是老改农场,两人先是一愣,随即用力一拍大腿,激动得几乎跳起来,脸上的后怕瞬间被狂喜冲散:“哎——呀!你说这事闹的!这可真是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大水冲了龙王庙啊!俺们就是农场运输队的!这车粮食就是给咱们农场拉的!这下好了,正好一路!”
卡车重新轰鸣着上路,抵达农场驻地时,日头已偏西。丁家父母本是“戴罪之身”,心中正七上八下,不知要面对怎样冰冷的审查与刁难。岂料卡车刚停稳,灰尘尚未落定,同车的那位押运员已如灵猴般窜下车,在人群中一扫,瞬间锁定了那位披着旧军装、干部模样的人。他一个箭步冲过去,紧紧凑到那人耳边,用手半掩着嘴,急促地低语起来,眼神还不时激动地瞟向卡车方向。
那干部初时听得眉头紧锁,满脸皆是“这怎么可能”的惊疑,甚至下意识地低喝反问:“真的?!” 押运员把胸膛拍得砰砰作响,因极力压抑兴奋而显得面容有些扭曲,声音却斩钉截铁:“刘干事!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拿这种事胡说啊!千真万确!枪枪咬肉,弹弹追魂!简直是活武松!”
霎时间,仿佛一道无形的法令被撤销。那刘干事再转过身时,脸上已如春风解冻,堆满了前所未有的、近乎夸张的热情。他一个健步上前,一把握住丁父那双冷冰冰的手,不由分说地用力摇晃起来,嗓门洪亮得像是迎接凯旋的英雄:“哎呀呀!辛苦了!辛苦了!老同志!这一路太不容易了!快,快进屋歇歇脚!” 这突如其来的热络,哪里是对待“戴罪之人”,分明是迎接久别归家的亲人!连一旁的卡车司机也被这气氛感染,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光彩。
又过了约莫一个多钟点的功夫,由林墨押运、装载着狼尸和粮袋的马车才吱吱呀呀地驶近场部。
马车甫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人们好奇而又敬畏地围拢上去。而林墨已被刘干事等几位领导模样的人热情地围住,半请半拥地让往早已准备好的饭堂。
而林墨则是对刘干事:“把狼送厨房一头,皮子您留着……”
餐厅一间收拾干净的小单间,局促不安的丁家父母被众人不由分说地按在了主宾之位,卡车司机作为“功臣之一”陪坐在侧。而林墨,则被大伙儿善意地推搡着,几乎是按着他肩膀,安排坐到了低垂着眼睑、脸颊微红的丁秋红旁边的位置。
很快,宴席开动。厨房显然拿出了看家本领,各色以狼肉为食材的菜肴被热气腾腾地、一盘接一盘地端了上来:浓油赤酱、炖得酥烂的红烧狼肉;汤色乳白、香气四溢的清炖狼骨汤;辛辣扑鼻、极是下酒的爆炒狼杂;甚至还有一大盘精心片好的、闪着油光的炙烤狼肉……琳琅满目,香气几乎要顶翻屋顶,硬是将一张八仙桌摆得满满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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