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儿自幼便不曾开口。”阿布布泰叹了口气,粗糙的大手轻抚儿子柔软的头发,“请遍名医都说喉舌无碍,怕是...”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秋瑾。
秋瑾放下筷子,青竹伞无声地滑落到脚边。
她凝视着阿布亥诺的眼睛,金纹琉璃瞳发出异彩,直直望向他瞳孔深处,那里似有一缕黑气盘旋。
突然,男孩猛地后退两步,躲到了乳母身后,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秋瑾姑娘?”阿布布泰紧张地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秋瑾拾起青竹伞,想了想道:“他并非天生哑巴。”
努力斟酌了一会,才开口:“应是被人下了锁魂咒。”
“什么?!”阿布布泰拍案而起,震得碗碟叮当作响,“何人如此歹毒!”
崔少林连忙按住城主的手臂:“大人息怒,且听秋瑾姑娘说完。”
秋瑾示意阿布亥诺走近。
男孩犹豫片刻,还是怯生生地来到她面前。秋瑾将青竹伞轻轻抵在他心口,伞尖泛起幽蓝的光芒。
“你三岁前,可是发生过什么?你看到了什么?”秋瑾轻声问。
阿布布泰脸色骤变:“三岁前...亥诺都与他母亲,乳母在一起。不可能看到什么离奇事!”
乳母也在一旁摇摇头,丝毫没有印象。
阿布亥诺飞快地抬眼看了看秋瑾,很快又低下头。
其他人都没太注意,秋瑾却看了一清二楚,心下了然了几分。
“能解吗?”阿布衣合急切地问,手不自觉地握住了弟弟的小手。
她就一个弟弟,若是能治好他,她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秋瑾没有立即回答。
她指尖轻点伞骨,一段古老的咒语在唇边流转。阿布亥诺突然瞪大眼睛,嘴唇颤抖着张开——
“啊...啊...”
一个模糊的音节从他喉咙里挤出来,随即是剧烈的咳嗽。
阿布布泰激动得热泪盈眶,却被秋瑾抬手制止:“现在强行破解会伤及魂魄。”
她收起青竹伞,“等我准备一下,到时候再给他解除。”
这句话像是一句承诺,又像是一个期限。
阿布布泰深深鞠躬,布利族特有的银饰叮咚作响:“秋瑾姑娘大恩,阿布氏永世不忘。”
午宴在微妙的氛围中继续。
阿布衣合刻意说着布利族的趣事,试图驱散凝重;崔少林则与城主低声商议着什么,不时在纸上勾画;
而秋瑾安静地品尝着魔织糕,目光却不时飘向窗外——那里,一片乌云正缓缓遮蔽烈日。
宴席散后,崔少林亲自送秋瑾回梧桐巷。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沿途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谁又能想到,这座看似平静的城池,实则暗流涌动?
“秋瑾姑娘。”崔少林压低声音,“梁捕头从邵州带回的消息...很是不妙。”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秋瑾展开看了几眼。
当看到“人吃人”三个字时,琉璃瞳骤然加深,青竹伞在膝上发出轻微的嗡鸣。
“景和十八年冬,邵州大饥...”秋瑾轻声念出信上内容,眼前仿佛浮现出当年的惨状——饿殍遍野,易子而食,十个绣娘在风雪中艰难求生...
崔少林的脸色在昏暗的车厢内显得格外阴沉:“我现在怀疑,杀害唯娘她们的,很可能是当年那三个绣娘的血亲。”
他手指紧攥官袍下摆,骨节发白,“毕竟十人同行,却只有七人归来...”
秋瑾的目光落在信末附着的名单上。
三个失踪绣娘的名字被朱砂圈出:柳青、白芷、杜若。朴素的名字背后,是三个永远停留在青春年华的女子。
“若有遗物...”秋瑾轻抚青竹伞,“或可引魂入梦看看事发经过。”
崔少林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梁捕头明日就回,他带回了当年村民捡到的几件物品。”
说到此处,他突然叹了口气,“只是...真相往往比想象中更残酷。”
崔少林心想,若是被迫害被分食也就罢了…若是唯娘她们是同谋者,那么她们也并不无辜!
唯有阿阮!只有阿阮…她才是无辜者!
秋瑾明白他的顾虑。
若真如猜测那般,唯娘七人是因食人而被复仇,那么这桩案子就不仅仅是简单的凶杀,而是一场跨越二十年的因果轮回。
马车在梧桐巷口停下。
崔少林正要告辞,突然压低声音:“姑娘当心,鲜于晴鹤一直在附近监视。”
他指了指巷尾那棵老槐树,“红伞虽未现身,但暗处已经有人盯上这里了。”
秋瑾微微颔首。
“多谢!”
她早就察觉到那股若隐若现的视线——像毒蛇的信子,时不时舔过她的后颈。
楠糖早已备好热水和干净衣裳。
见秋瑾回来,这丫头像只欢快的小雀般迎上来:“姑娘可算回来了!奴婢新学了布利族的编发,给您试试可好?”
秋瑾任由她拉着坐到妆台前。
铜镜里,楠糖灵巧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那无忧无虑的模样,与秋瑾此刻有些压抑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
“姑娘今日见到城主家的小公子了?”楠糖突然问道,“听说他从小不会说话?”
秋瑾点点头,“嗯”了一声。
“可听说他并不是不会说话,他能听见我们说话,为何不开口呢?”
秋瑾看着小丫头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忍不住抬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哎哟~”楠糖气呼呼的看着她,委屈道:“姑娘,你为何掐我。可是嫌弃我话太多了?”
秋瑾勾唇一笑,霎那间,如朝霞般绚烂。
楠糖一时间看呆了!
楠糖:姑娘真美啊!难怪公子会喜欢她…
初见秋瑾时,楠糖觉得秋瑾长得还可以,但是太过呆傻。总是不爱说话,也不懂规矩礼仪,总是自己想干嘛就干嘛。
没心没肺的,活在她一个人的世界里。
可是最近,她越来越觉得,姑娘活得像一个人了!
“我看你好像一个糖包…甜甜的。”秋瑾认真的看着她,“你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秋瑾心中有一种叫遗憾的东西,慢慢地流淌出来。
她,又想起路央了!也是个甜甜的路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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