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近乎环抱的教导之后，墨渊发现，自己静坐调息时，识海之中竟不再如往常般空明澄澈。
总会不经意地浮现出那副景象——少辛僵硬地缩在他气息范围内，小脑袋低垂，露出的耳后肌肤泛着诱人的粉色，细微的战栗透过虚拟的接触传递而来，那双总是盛着水光的眼眸因无措而睁得圆圆的，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甚至夜间于殿顶观星推演时，清冷的月光洒落，竟也会让他想起那日灵犀泉边，月华下她湿漉漉、惊慌失措望着他的模样。
这种不受控制的心神浮动，于墨渊而言，是极其陌生且……不该有的。
他活了数十万载，心如止水，波澜不惊，早已习惯了绝对的理智与掌控。无论是面对千军万马，还是参悟天地玄机，他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可如今，一条微不足道的小蛇，却屡屡让他失神。
他试图将其归因于对她弱小命运的怜惜，对她坚韧心性的些许赞赏，亦或是强者对绝对依附者自然而然的保护欲。
但，似乎又不止于此。
那日秘境之中，她不顾一切挡在他身前的决绝身影，每一次她因他靠近而脸红心跳、惊慌无措的反应，她全然的、不掺一丝杂质的依赖与信任……这些画面反复闪现，每一次都能在他沉寂的心湖中搅动起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一种更为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欲念，如同深埋地底的种子，悄然破土。
他开始期待每日去往那处僻静角落。期待看到她因他的到来而瞬间亮起的眼眸，那里面盛满了纯粹的喜悦与安心，仿佛他是她整个世界的光。享受她因他偶尔的靠近而手足无措、脸颊泛红的青涩反应。甚至……会在教导时，刻意延长靠近的时间，或是“无意间”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只为了看她那细微可爱的慌乱。
这近乎是一种……捉弄？或者说，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圈占。
意识到这一点，墨渊微微蹙起了眉。这般行径，与他身份心性皆不符。
这日午后，他刻意迟了半个时辰才前往练功坪。远远地，便看见那抹纤细的身影依旧乖乖地盘踞在老地方，并未自行修炼，而是伸着小脑袋，眼巴巴地望着他平日来的方向。那望眼欲穿的模样，像极了被独自留在巢穴、等待亲鸟归来的幼兽。
看到他身影的瞬间，她眼中骤然迸发出的光彩，几乎灼烫了墨渊的眼睛。她立刻努力摆出最端正的姿态，却又掩饰不住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兴奋雀跃之情。
“尊上！”她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开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仿佛在问他为何来迟。
墨渊步履沉稳地走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捕捉到她眼底那抹因等待而生的细微不安和此刻全然放心的依赖。心底那丝因刻意迟来而产生的、几近幼稚的试探，瞬间被一种更为汹涌的满足感所取代。
嗯，她果然在等他。且只等他。
“开始吧。”他压下唇角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声音依旧平淡，开始今日的教导。
今日修炼的是一门静心凝神的高级法诀，对心神要求极高。少辛学得颇为吃力，小脸皱成一团，额际渗出细汗。
墨渊立于她身侧，目光沉静地观察着她的气息流转。见她因一个关窍久久无法突破而愈发焦躁，气息开始不稳，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指，点向她眉心，欲助她稳定心神。
然而，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光洁额头的刹那，他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住了。
以往，这般接触于他而言只是纯粹的引导。但此刻，指尖传来的、她因焦灼而略微升高的体温，以及她仰起脸、全然信任地等待他指引的模样，却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种想要更多触碰、更久停留的陌生冲动，悄然滋生。
他迅速收敛心神，指尖落下，清凉平和的仙力渡入，稳住了她躁动的气息。随即如同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了手，负于身后。指尖那细腻温热的触感，却久久不散。
少辛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只觉一股清流涌入灵台，烦躁顿消，连忙感激道：“谢尊上！”
墨渊淡淡“嗯”了一声，移开目光，不再看她。胸腔之下，那颗沉寂了万载的心，却似乎跳动得比平日更有力了些许。
他忽然有些明了折颜那日的调侃。
或许，他对此蛇，确然生了些……不同寻常的心思。
这认知并未让他感到惊慌，反而有一种“本该如此”的平静。既是他的，那便好好护着，慢慢引导便是。
只是这引导的界限与方向，似乎已悄然偏离了最初的轨道。
他看着重新沉浸入修炼中的少辛，目光深沉如夜。
这条小蛇，于他而言，已不再是随手救下的可怜生灵。她是他平静神生中投入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正一圈圈扩散，终将席卷一切。
而他，似乎并无意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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