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颜的来访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未掀起滔天巨浪，却在少辛懵懂的心湖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涟漪。“尊上为你破了不少例”——这句话反复在她脑海中回响，搅得她心神不宁。
她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墨渊。观察他负手而立时冷峻的侧脸线条，观察他垂眸指点她时纤长浓密的睫毛，观察他偶尔因她愚笨而微蹙、却又很快舒展的眉头。甚至他玄色袍服上随着动作流转的暗纹，他周身那清冽好闻、令人安心的冷香，都成了她偷偷关注的细节。
她越发觉得，折颜上神或许说得没错。尊上待她，与对昆仑虚其他弟子是不同的。他不会对师兄们那般耐心地一遍遍演示基础法诀，不会将他们护在袖中带去瑶池，不会在他们出错时只是淡淡一句“无事”便抬手替他们化解危机，更不会……深夜带他们去赏月饮酒。
一想到那夜的仙酿和星辰，还有自己醉酒后可能出现的失态，少辛的脸颊就忍不住发烫。她只模糊记得自己好像说了些大胆的话，具体内容却记不真切，只记得尊上那双在月光下格外深邃的眼睛，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一种陌生的、酸酸甜甜的情绪，如同藤蔓般悄悄缠绕住她的心脏。她仍然敬畏尊上，却不再仅仅是畏惧他的威严，更贪恋他带来的安心与温暖。她渴望每日见到他，渴望听到他清冷的声音，甚至……开始期待他那些看似无意、却总让她脸红心跳的靠近。
这日，墨渊检查完她的功课，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立于窗边，目光落在庭院中一株新开的、冰蓝色的灵花上。夕阳余晖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暖金色，柔和了那份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少辛跪坐在软垫上，偷偷抬眼看他挺拔的背影，心跳莫名加速。一个压在她心底许久的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
“尊上……”她声音细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墨渊并未回头，只淡淡应了一声。
“您……您为什么对少辛这么好？”她鼓足了勇气，问完立刻低下头，不敢看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如擂鼓。
墨渊的身影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发顶柔软的小脑袋上。夕阳的光线勾勒出她纤细的脖颈和微微泛红的耳廓。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窗外归鸟的啼鸣。
为什么？
这个问题，他或许也问过自己。
最初或许是怜惜，是强者对弱者的顺手庇护。可如今……
他的目光深沉，掠过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掠过她小巧的、因抿紧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唇瓣。
“吾行事，何需理由。”他最终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一如既往的淡漠，却似乎比平日低沉了几分，“你只需安心修行便可。”
这个答案，既像回答，又像回避。
少辛心中微微失落，却又似乎松了口气。她其实也害怕听到某个过于明确的答案，那会让她不知如何应对。
“是……”她小声应道，依旧不敢抬头。
墨渊却向前走了两步，停在她面前。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和那令人心悸的冷香。
少辛呼吸一窒，感觉到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头顶，几乎要将她看穿。
忽然，一只修长的手伸到她面前，掌心托着一枚通体雪白、萦绕着淡淡寒气的果子。
“冰玉果，于稳固你近日吸收的蟠桃灵源有益。”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少辛怔怔地看着那枚一看便知非凡品的灵果，又抬头看看墨渊。他逆光站着，面容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里面似乎翻滚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谢…谢谢尊上……”她伸出手，指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想去拿那枚果子。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果子的瞬间，墨渊的手却几不可察地向下微微一沉。
她的指尖，便猝不及防地、轻轻擦过了他温热的掌心！
如同被细微的电流击中！
少辛猛地缩回手，脸颊瞬间爆红，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那触感清晰得惊人，温热、干燥，带着练剑留下的薄茧，却让她从指尖到心尖都一阵酥麻战栗。
墨渊仿佛无事发生般，自然地将果子放入她僵在空中的手心，指尖若有似无地再次掠过她的皮肤。
“好生炼化。”他收回手，负于身后，指尖微微蜷缩，仿佛要留住那转瞬即逝的细腻触感。
少辛整个人都僵住了，紧紧攥着那枚冰凉的果子，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来。方才那一下，是意外吗？可尊上的动作明明……
她不敢深想，只觉得脸上热得快要冒烟，连耳根都在发烫。
墨渊看着她这副羞窘得几乎要缩成一团的模样，眼底那深沉的暗色缓缓褪去，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愉悦的光芒。
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只是那步伐，似乎比来时略显缓慢。
直到那清冷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殿外，少辛才猛地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垫子上，用冰凉的双手捂住滚烫的脸颊。
心跳依旧急促，掌心那被触碰过的地方，更是灼热得惊人。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枚雪白的冰玉果，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方才指尖擦过他掌心的那一瞬，以及他深邃难辨的目光。
尊上他……到底……
一种朦胧的、带着甜蜜与慌乱的情愫，如同破土的幼芽，在她心底疯狂滋生，再也无法忽视。
她好像……对尊上，生了不该有的妄念。
而这个认知，让她既害怕，又忍不住心生向往。
窗外，夕阳彻底沉入山峦，暮色四合。
而少女的心事，却如同悄然升起的星子，在渐深的夜色中，越来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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