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缓缓推开夜的裂缝,镐京的瓦檐在薄雾中一点点显出轮廓。
殿内的阵纹碎光已沉寂,只余王命石安静伏在台座上,像一头终于被稳住的古兽。
萧天临退出大殿时,长风迎面吹来,带着夜雨未散尽的寒。
他原以为殿外至少会集着重兵戒严,甚至是文武百官的逼问。
但整个王城意外地安静,只有巡卫在远处快步奔行,似有大事将至。
云罗快步跟上:“天临,殿那边的事……暂时没人知道。”
萧天临望向王城方向:“大司礼不会说。”
云罗叹息:“他是不会说,可他那一身伤还能撑多久?礼脉反噬不会无声无息。他若倒下,周廷必乱。”
萧天临却道:“大司礼不会倒。他撑着,不是为我,也不是为王,而是为了他心中那副‘周礼图’。”
云罗怔住。
萧天临继续道:“他一旦倒下,改礼之争便是一刀断开,会让西周提前出现某些……原本该迟些才来的裂痕。”
这句话说得含糊,却让云罗心底一跳。
“你是说——”
萧天临没有回答,只举步向外走去。
王宫的石阶下,已有一骑快马等候。
是周宣王的内侍。
他俯身行礼:“天临大人,王急召!殿前军半夜传报,殷东边——又有大部落起兵。”
萧天临眉头轻蹙:“殷人?”
“不是殷商旧部。”内侍摇头道,“是更东的落族与东夷部落。说他们收到殷灭后的流民族众,听闻我周内乱,以为天命移改。”
云罗低声道:“东夷……这可是真史中会动的地方了。”
萧天临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殷亡后,东夷震动,这是历史必然。
——但东夷会不会在此时探周之虚,却要看周廷此刻是否稳得住。
而西周现在……远不稳。
萧天临问:“王怎说?”
内侍急道:“王已披甲,欲亲坐辇镇军心。大夫、司寇、冢宰皆急召您入宫。”
云罗低声道:“他们要借你的赤金骨稳军心。”
萧天临没有否认。
他上马前,抬头望向镐京天空。
晨光穿云,落在宫阙之上,照出一丝淡淡的血色。
像是昨夜的阵纹余光仍未散尽,又像是某段真正的历史正在从雾中显形。
“东夷动乱、殷人余绪、诸侯蠢蠢……”
萧天临轻声道:“周朝开始向‘真正的西周’靠近了。”
他上马,缰绳一抖。
“走,入宫。”
马蹄声拍碎了清晨的宁静。
镐京之内,风声渐起——
像有一条沉睡千年的王道正在苏醒,又像某段必经的大乱正在靠近。
萧天临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故事将一步步走向真实历史的脉络。
而他所做的一切,将决定这个世界是否仍会走向那最终不可避免的——
“周衰”。
王城的晨钟尚未落下第二声,宫前已聚了三军大校与诸多卿士。
殿阶之下,铠甲相击如风暴,士兵的呼吸在寒气中凝成白雾。
周宣王披甲端坐辇上,眉间沉肃,手中握着象征王权的朱绶玉笏。
他的目光穿过大殿前方的人群,落在急驰而来的萧天临身上。
“天临至!”宣王声如铜钟,振于三军之间。
萧天临下马,行礼不多,只躬身致敬。
宣王目光停在他身上的赤金骨力流纹上,那道纹路在清晨曦光下若隐若现,像一条守护王道的赤龙。
宣王沉声道:“东夷亦动,殷余虽碎,仍是心腹之患。朕要借你之威,镇三军之心,你可愿随行?”
萧天临目光一敛:“臣,愿以此骨镇军,以此命护国。”
宣王大笑,却带着几分疲惫的悲壮:“好!果然不负孤望!”
话声落下的刹那,一阵急促脚步声破开人群。
是太史苏生。
他手持竹牒,声色俱急:“王!刚刚推演星象,东方辰位隐雾不散,殷脉未绝,东夷动象极凶。若王此时东巡,固可安军心,但亦可能被诸侯视为‘王弱求安’。”
宣王眉头一沉:“诸侯……又来?”
苏生拜伏:“卫、郑、蔡三国昨夜遣快骑书信,言愿助周伐东夷,却暗问‘王都内乱’是否属实。此事若处理不慎,三国会首先不稳。”
三国之乱——
这才是历史中真正甫动的“春秋前潮”。
云罗低声对萧天临道:“来了,历史的大河要开始拐弯了。”
萧天临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这一刻的宣王正在经历真实的西周困局——
外患渐兴,内礼未定,诸侯开始试探王权松紧。
宣王沉吟半晌,忽转向萧天临:“天临,你以为,当下之势应如何?”
此问一出,百官皆变色。
王在问:
——周朝到底应走哪一步?
是强势东巡?
还是先稳诸侯?
又或是……借机敲打内乱?
萧天临抬头,眼神沉静。
“大王,如今东夷初动,并非倾国之势,他们试探的,是殷灭后周的气。他们若知王室内稳,自会退避。”
萧天临停顿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他来自后世的深意。
“臣以为——
此刻不应东巡,而应大祭先王,修礼固本,正天下之心。”
宣王眸光剧震。
太史苏生喃喃道:“大祭……礼安,则诸侯自稳,东夷必退。”
群臣窃动。
宣王长叹一声,忽拍玉笏:“天临之言,正是孤心中所疑。既如此——”
他起身,立于辇前,声震四军:
“传孤命——”
“三日后,大祭先王于明堂!诸侯不得不来,天下不得不观。礼存,则周存。礼亡,则兵无益!”
军阵如山的肃气倏然收紧。
朝堂上下都有一种模糊的感觉——
这是西周真正迈向衰盛交会处的第一步。
也是萧天临第一次以自身之力改变“诸侯试探王室”的历史节点。
宣王转身,低声对萧天临道:
“你随孤入明堂。此祭之后,周之气数,或能多延百年。”
萧天临微拱手,却心底清楚:
——百年延不延,他不知道。
——但周朝从此将逐渐靠向那条真正的历史河道。
——而他的职责,是让这条河,不至于早早改道为“春秋乱世”。
阳光在此时穿透云层,落在镐京的瓦顶上。
微亮,却透着沉重。
像是某种被压了许久的天意,终于开始移动。
这正是:
殷风未息东夷动,王道初危诸侯生。
祭礼凝心承旧势,镐京日照识天明。
宣王将行大祭,诸侯观望,东夷试探,西周的命运开始接近真实的历史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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