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温暖的海底，漂浮不定。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一阵熟悉的消毒水气味和仪器规律的“滴滴”声慢慢拉回现实。
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基地病房那熟悉的白色天花板和柔和的灯光。全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无处不传来酸软和隐痛，尤其是右臂，一种深及骨髓的冰冷和沉重感依旧挥之不去。
我下意识地想抬起右手，却发现它被固定在一个特制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支架上，动弹不得。目光落下，我的心猛地一沉。
右臂的皮肤不再像之前那样布满狰狞蠕动的黑纹，但也没有恢复正常。它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灰白色，皮肤下不再是血肉的质感，而是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如同星云尘埃般的灰色光点在缓缓流转、明灭。整条手臂摸上去（用左手）冰凉坚硬，不像肉体，更像是一件打磨光滑的、带有生命气息的能量结晶艺术品。五指可以微微活动，却感觉不到太多触感，只有一种冰冷的能量流动感。
它还在，但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手臂了。
“你醒了？”一个略带沙哑却难掩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转过头，看到唐雪趴在床边，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哭了很久，但此刻脸上却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她连忙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很快，沈队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快步走了进来。
“感觉怎么样？”沈队看着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还……死不了。”我扯了扯嘴角，声音干涩沙哑，“就是这胳膊……”我抬了抬被固定的右臂。
沈队和研究员们的目光都落在那条异化的手臂上，眼神复杂。
“我们检查过了，”一个为首的研究员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惊叹和困惑，“你右臂内的‘冥渊之气’并未消失，而是与那一丝‘先天一炁’，以及你自身部分血肉灵魂，达成了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极其脆弱的平衡状态。它现在……更像是一个稳定的能量聚合体，或者说，一件活着的‘法器’。”
他顿了顿，补充道：“好消息是，它不再具有主动侵蚀性和精神污染，你可以初步控制它，甚至调用其中蕴含的……嗯，姑且称之为‘混沌能量’吧。坏消息是，这种状态闻所未闻，我们无法确定它能稳定多久，也无法预测长期的影响。而且，它似乎彻底改变了你右臂的物质结构，目前看来……不可逆。”
不可逆……我看着那条非人的手臂，心里五味杂陈。这是活下来的代价吗？
“龙门呢？”我更关心这个。
沈队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兴奋？“龙门在你昏迷后彻底稳定，并且……发生了变化。”
他示意研究员调出资料。屏幕上显示着深海拍摄的画面，那扇巨大的青铜龙门依旧矗立在归墟之眼上方，但门扉不再紧闭，而是微微敞开了一道缝隙。门后不再是想象中的仙宫楼阁，而是一片浩瀚无垠、星光璀璨的深邃宇宙！有星云在旋转，有星系在生灭，充满了未知与神秘。
“我们派遣了最先进的无人探测器穿过门缝，”沈队的语气带着震撼，“传回的数据显示，门后连接的不是单一世界，而是一片……难以想象的广袤星海，存在着不同的物理规则和能量环境。那里，可能是比归墟更加古老、更加广阔的舞台。”
龙门之后，竟是星辰大海！
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没有神仙，没有天庭，只有无尽的未知和可能性。
“官方已经正式启动了‘深空探索计划’。”沈队看着我，目光锐利，“龙门，是我们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而你，许放，是这把钥匙最初的持有者和守护者。”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你的身体状况特殊，需要长期观察和适应。上面征求你的意见，是愿意留在后方，作为顾问和‘样本’接受研究；还是……作为‘龙门守望者’与新世界的先行者，继续走下去？”
我沉默着，目光扫过病房里的一切，最后落在唐雪那带着期盼和担忧的脸上，又看了看自己那条冰冷的、异化的右臂。
留在后方？像个怪物一样被研究，安稳却毫无生气地度过余生？
我抬起左手，轻轻握了握右臂那冰冷的、能量流转的“皮肤”，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混合着冰冷与生机的奇异力量在掌心汇聚。
这条手臂，是诅咒，也是力量。是痛苦的根源，也是新生的凭证。
我一路挣扎到这里，见识了远古的遗迹，对抗过诡异的能量，打开了通往星海的大门，难道就是为了最终龟缩在安全的壳里吗？
我抬起头，看向沈队，又看了看唐雪，缓缓地，却坚定地说道：
“我选择……继续。”
唐雪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左手），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带着无比的支持。
沈队点了点头，似乎早已料到我的选择：“很好。基地会为你和唐雪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和训练。好好恢复，新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他留下这句话，便带着研究员们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唐雪。我看着窗外模拟训练场上的人影，感受着右臂那陌生的力量感和左手上传来的温暖。
葬星湖、野人山、黑水古城、归墟之眼……一段疯狂的冒险似乎告一段落。
但龙门外那无垠的星海告诉我，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我握紧了拳头，异化的右臂在灯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
守望龙门，探索深空。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但……似乎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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