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我都像踩在云朵上，轻飘飘的。林薇那句“勉为其难”的答应，像一剂强效兴奋剂，把我从昨晚那场血腥噩梦的余悸里彻底拽了出来。上课时，我会偷偷瞄她认真记笔记的侧脸，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心里就像炸开了一朵朵烟花，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连老师点名让我回答问题，我都破天荒地没卡壳，虽然答得驴唇不对马嘴，但那股傻乐呵的劲儿，把全班都看愣了。
下课铃一响，飞天仔（天仔） 和青子就勾肩搭背地凑了过来。天仔挤眉弄眼地用胳膊肘捅我：“言哥，啥好事儿啊？嘴都咧到后脑勺了！捡钱啦？”
青子虽然没说话，但那双沉静的眼睛也带着询问看向我。
我心里美得冒泡，恨不能立刻大声宣布林薇答应我了！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这事儿太珍贵，太脆弱，像刚破壳的小鸟，我得小心翼翼地捂着，不能轻易拿出来炫耀，尤其不能在这俩满脑子打打杀杀的兄弟面前。我怕他们起哄，怕他们用那种江湖式的粗放把这层刚刚萌芽的、 delicate 的关系给搅和了。
于是我强行压下嘴角的笑意，摆出一副故作高深的样子，挥挥手：“去去去，没什么！” 我揽住他俩的肩膀，压低声音，“走，厕所，抽烟去。跟你们唠唠昨天晚上的事儿。”
一听这个，天仔和青子立刻来了精神。我们三个熟门熟路地溜达到教学楼后面那个最偏僻的厕所，确认里面没人后，天仔熟练地反锁了门。
烟雾很快在狭小污浊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我靠在斑驳的墙壁上，吸了一口烟，感受着尼古丁辛辣的刺激压过心底残存的悸动，才开始讲述昨晚的经历。
但我没说全。
我隐去了曼姨叫来永泰街的河哥和塔子哥，隐去了李白玉（白玉哥）带着上百号人驰援，隐去了明波子掏枪对峙，隐去了曼姨用副市长千金的身份和未知的“生意”底牌最终压垮对方的惊心动魄。更只字未提那把冰冷沉重、差点从我手里滑落的真枪。
我只挑着能说的部分，用一种尽量轻松、甚至带着点后怕调侃的语气说：“妈的，昨天真是邪门了，被林疯子那帮人堵到荒山上了，差点交代在那儿。” 我吐了个烟圈，“不过还好，哥们儿命大， 有惊无险，最后还是囫囵个儿回来了。”
天仔听得一惊一乍，连连追问细节：“我靠！言哥！他们多少人？动手没？你咋跑掉的？”
青子则默默听着，眼神锐利，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水分和隐藏的信息。
我含糊其辞，只说是对方临时有事（编的），加上我机灵（吹的），才侥幸脱身。我把一场涉及多方大佬、差点引爆地下世界火并的危机，简化成了一场有惊无险的校园混混冲突升级版。
我隐藏了一些信息。 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我潜意识里觉得，那些关于曼姨、关于真枪、关于更高层级权力博弈的真相，太过沉重和黑暗，不应该也不能把他们这两个还在校园泥潭里扑腾的兄弟拖下水。而且，曼姨那边的水太深，我不敢乱说。
天仔听完，用力拍我肩膀：“牛逼啊言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显然信了我的简化版故事。
青子却深深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把烟头摁灭在水池里，淡淡说了一句：“人没事就好。”
我知道，以青子的敏锐，可能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不问，这是兄弟间的默契。
从厕所出来，重新回到阳光刺眼的操场，天仔还在兴奋地复盘我编造的“英勇脱险记”，青子沉默地跟在旁边。我脸上笑着，心里却清楚，我和他们之间，因为昨晚的经历，已经悄然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界线。我踏入了一个他们暂时还无法想象、也无法触及的更深、更暗的漩涡。而林薇那份“勉为其难”的应允，是我在这个冰冷漩涡里，唯一紧紧抓住的、带着温度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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