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计划！”电话一接通，赵大海怒气冲冲的声音就炸响在他耳边，“你他妈怎么回事？！‘璀璨国际’的一个加急件，保价五千块的，显示昨天就该派送，客户刚直接投诉到总公司了！说东西没收到，物流信息也不更新！你搞什么名堂？！”
李计划的脑子“嗡”的一声，睡意瞬间全无。“璀璨国际”是东城一个新开盘的高端楼盘，里面的住户非富即贵，投诉起来格外麻烦。
“赵……赵经理，您别急，我马上查！”李计划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昨天……昨天是小陈负责那片区的……”
“我不管谁负责！你是主管！你站点出的问题你就得负责！”赵大海根本不听解释，“客户说了，里面是急用的重要文件！现在人家要追究责任，还要我们赔偿延误损失！你赶紧给我找到包裹，亲自给客户送过去道歉！要是处理不好，你这个主管也别干了！”
“啪”的一声，电话被狠狠挂断。
李计划举着手机，僵在原地，耳边还回响着赵大海的咆哮。清晨的冷风吹在他冒汗的额头上，激起一阵寒颤。
“主管……怎么了？”小陈抱着箱子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李计划猛地转过头，眼睛赤红地瞪着他：“‘璀璨国际’那个加急件，保价五千的，你昨天送了吗？”
小陈被他狰狞的表情吓住了，结结巴巴地说：“璀……璀璨国际？我……我昨天那片区域包裹太多了，好像……好像没印象有这个件……”
“没印象？！”李计划的火气“噌”地窜了上来，一把抢过小陈手里的扫描枪，手指颤抖着在系统里查询。当那个显示“待派送”的物流信息跳出来，并且备注着“客户已投诉至总公司”的红色警示时，他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找！都他妈给我找！”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冲着所有正在忙碌的快递员吼道，“把昨天所有没派出去的件，还有今天刚卸下来的件，全都给我翻一遍！必须把那个包裹找出来！”
站点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包裹被粗暴地搬动、拆垛，灰尘弥漫开来。快递员们噤若寒蝉，埋头在堆积如山的纸箱和文件袋里翻找，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计划也没闲着，他冲进存放问题件的角落，那里堆着一些面单模糊、地址不详或者包装破损的包裹。他像疯了一样，把那些包裹一个个抓起来看，又暴躁地扔回去。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来，混合着灰尘，在他脸上划出几道污痕。
一个上午就在这种混乱和焦灼中过去了。那个该死的包裹依旧不见踪影。
中午，李计划水米未进，嗓子干得冒烟。他坐在乱七八糟的包裹堆里，手指插进头发里，用力抓着头皮。赵大海又打来两个电话催问进度，语气一次比一次恶劣。
“李计划，我告诉你，总公司监察部已经介入了！这事要是闹大了，别说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你最好祈祷包裹没丢，只是送错了！”
监察部……李计划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罚款，降职，甚至开除。他辛辛苦苦熬了这么多年，才从快递员爬到主管的位置……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兰兰。
他不想接，但铃声固执地响着。他烦躁地按了接听键，语气很冲：“喂？！什么事？我忙着呢！”
电话那头的兰兰似乎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顿了一下，才委屈地说：“你吃火药了？我就想问你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吃个屁！没空！”李计划冲着电话吼道，“我这边天都要塌了！别烦我！”
“李计划你……”兰兰的声音也带上了火气。
但李计划没等她说完，就直接掐断了电话，把手机狠狠摔在旁边的包裹上。手机弹了一下，屏幕朝下落在了一个脏兮兮的麻袋上。
下午，事情进一步恶化。
“璀璨国际”的客户直接带着两个人找到了站点。那是个穿着考究、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脸色铁青，身后跟着的像是助理或者律师。
“谁是负责人？”男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压迫感。
李计划硬着头皮走上前：“我……我是主管李计划。先生，您别急，我们正在全力查找您的包裹……”
“查找？”男人冷笑一声，推了推眼镜，“我从昨天下午等到现在！我的时间是你们能浪费得起的吗？里面是明天就要用的重要合同！延误的损失，你们一个小小的快递站点承担得起吗？”
他身后的助理立刻上前，递过来一张名片和一份文件复印件：“这是我们律师的名片，这是关于合同延误可能造成损失的初步预估。我们希望贵公司能给出一个明确的解释和赔偿方案。”
李计划看着那张烫金的名片和文件上那一长串零的预估损失，手心里全是冷汗，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站点里的快递员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大气不敢出地看着这边。
最后还是区域经理赵大海闻讯匆匆赶来，陪着笑脸把客户请到里面办公室去谈。临走前，赵大海狠狠瞪了李计划一眼，那眼神像刀子一样。
傍晚，包裹依然没有找到。监察部的人来了，调取了站点的监控录像，又把李计划和负责派送的小陈分别叫去问话。站点里人心惶惶。
天彻底黑透的时候，赵大海和监察部的人终于走了。临走前，赵大海丢下一句话：“李计划，停职反省，等待处理结果。站点的工作暂时由老张代理。”
老张，就是那个平时话不多，但干活踏实的老快递员。
李计划看着赵大海的车尾灯消失在下班的车流里，感觉自己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一片狼藉的站点，看着货架上、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包裹，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连一个快递站点都管不好，还能干什么？
他想起兰兰抱怨他没出息，想起杨淑婷指责他不顾家，想起父母期盼的眼神，想起朵朵依赖的呼唤……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败感，像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蹲下身，从那个脏麻袋上捡起自己的手机。屏幕已经摔裂了，像一张破碎的蜘蛛网。
就像他现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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