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兰用钥匙打开出租屋的门时，被屋里的景象吓了一跳。
客厅里像是遭了贼，椅子东倒西歪，茶几上的东西散落一地，甚至还有一个摔碎的玻璃杯，碎片溅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烟味和……一种说不清的压抑气息。
李计划就坐在那片狼藉中央的沙发上，背对着她，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屋里没开灯，只有窗外霓虹的光线勾勒出他僵硬的轮廓。
“你……你干什么呢？家里怎么回事？”兰兰放下手里新买的小包，皱着眉去开灯。
“别开灯！”李计划猛地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得吓人。
兰兰的手顿在开关上，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毛。“你发什么神经？”
李计划缓缓转过身。灯光昏暗，但兰兰还是看清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色。他手里好像捏着什么东西。
“王东强。”李计划吐出这三个字，像吐出嘴里的砂石，“你他妈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兰兰的心猛地一沉，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立刻强作镇定：“你胡说什么？他……他就是我同学！”
“同学？”李计划猛地站起来，一步步逼近她，把手里的东西狠狠拍在旁边的茶几上——是那张被揉皱又展平的小票，和那张烫金的名片。“同学会带你去珠宝店？会给你买八千多的东西？！兰兰，你他妈当我傻是不是！”
看到那张小票，兰兰的脸瞬间白了。她没想到这东西会落在李计划手里。“你……你翻我东西？”
“我翻你东西？”李计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颤抖，“这是我家的洗衣机！洗的是我的衣服！从你扔在这不要的脏衣服里掉出来的！怎么？敢做不敢当？！”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兰兰脸上：“我说你怎么跑得那么痛快！说什么我不离婚，说什么我没出息！全是放屁！你他妈早就找好下家了！拿着野男人买的珠宝，还在我面前装清纯！耍我很好玩是吗？兰兰！”
“李计划你闭嘴！”兰兰被他骂得又羞又怒，尖声反驳，“是！我是跟东强哥在一起了！怎么样？他就是比你好！比你有钱！比你知道疼人！跟着你我能得到什么？一个破出租屋？一个月一千块钱？还是看你天天愁眉苦脸像个丧家之犬？！”
这些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刀子，精准地捅进了李计划最痛的地方。他额头青筋暴起，眼睛红得吓人，猛地扬起手——
“你打！你打啊！”兰兰非但不躲，反而把脸凑上前，眼泪涌了出来，混合着委屈和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李计划，除了会冲女人发脾气你还会干什么！有本事你去挣大钱啊！去让女人过好日子啊！你自己没本事，还不许我找条活路吗？！”
“我他妈打死你这个贱货！”李计划最后的理智彻底崩断，扬起的巴掌带着风声，狠狠挥了下来。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兰兰被打得踉跄着倒退好几步，撞在身后的鞋柜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左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火辣辣地疼。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状若疯魔的李计划。
“你……你敢打我……”她声音发抖，眼泪流得更凶。
“打你怎么了？我他妈还嫌脏了我的手！”李计划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门口，嘶吼道，“滚！给老子滚！滚去找你的东强哥！滚去戴你的金镯子钻戒！别再让老子看见你！”
兰兰看着他狰狞扭曲的脸，看着这个曾经也给过她些许温存的男人，此刻变得如此陌生和可怕。心里那点残存的不舍和犹豫，被这一巴掌彻底打散了。
“好！李计划！你好样的！”她哭着，猛地冲进卧室，拖出那个粉红色的行李箱——这次是真的要走了。她把梳妆台上剩下的、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胡乱扫进行李箱，拉链都没完全拉好，就拖着往外冲。
“滚！滚得越远越好！”李计划在她身后咆哮。
兰兰冲到门口，停下脚步，回过头，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李计划！你就是个废物！活该你老婆不要你！活该你女儿不认你！你这辈子就只配烂在这个出租屋里！你等着！你和杨淑婷，还有那个野种朵朵，都不会有好下场！”
这句恶毒的诅咒，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李计划。
他猛地抓起茶几上那个厚重的玻璃烟灰缸，用尽全身力气朝门口砸去！
“我操你妈！”
烟灰缸擦着兰兰的耳边飞过，狠狠砸在刚刚关上的防盗门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玻璃碴四溅！
门外的兰兰吓得尖叫一声，拖着行李箱，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冲下了楼。
屋内，李计划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地上是狼藉的碎片，空气中还残留着兰兰的香水味和他自己的暴戾气息。
脸上被打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心。兰兰最后那句诅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野种”……她竟然这么说朵朵……
他抬手，看着自己刚刚打过人的那只手掌，微微颤抖着。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动手打女人……他以前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男人。
可是……那种被欺骗、被背叛、被轻视的怒火，像岩浆一样灼烧着他，让他失控。
他看着满地狼藉，看着紧闭的房门，看着这个再次变得空荡、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家”。
一种巨大的、无边无际的疲惫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输了。输掉了工作，输掉了情人，也输掉了最后一点，作为一个男人的体面和底线。
窗外，城市的夜晚依旧喧嚣。但这扇门内，只剩下破碎的信任，歇斯底里的争吵，和一个男人失败透顶的人生，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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