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刘贵和翠儿像是找到了新的乐子,每日都会准时前来“问候”。送来的饭食依旧是馊粥冷馒,言语间的羞辱也变着花样,从未停歇。
许倾寰(林嫣霜)则始终如一。她将自己完全代入了那个心如死灰的废后角色里,每日不是沉默静坐,就是躺在床上,眼神空洞,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她的顺从与麻木,让刘贵等人的兴致渐渐淡了。他们开始觉得,欺负一个毫无反应的活死人,终究是有些无趣。于是,送饭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随意,言语也从刻意的讥讽,变成了无所顾忌的闲聊。
他们,已经将她当成了一个不存在的、透明的摆设。
而这,正是许倾寰想要的结果。
这日午后,刘贵并没有亲自前来,只有翠儿一人拎着食盒,不情不愿地走了进来。或许是觉得一个人无聊,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相仿、负责打扫庭院的小太监。
两人将食盒往桌上一放,便自顾自地在门边倚着,旁若无人地闲聊起来。
“哎,你听说了吗?内务府那边,最近可忙坏了。”翠儿嗑着瓜子,一脸神秘地说道。
那小太监凑趣道:“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三个月后要入宫的那位贵人呗。”
“可不是嘛,”翠儿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羡慕与嫉妒,“听说那位从越国来的公主,长得跟天仙似的,一手舞跳得能把人的魂都勾走。陛下为她,特地命人修缮了朝阳宫,里面的摆设,件件都是稀世珍宝呢!”
“朝阳宫?”小太监咂舌道,“那不是历代宠妃才能住的地方吗?看来,这位还没入宫,圣心就已经偏过去了。就是不知道,那位苏家的大小姐,心里该是什么滋味。”
“嘘——”翠儿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角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那位的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不过啊,我听说,这次和亲,越国可是下了血本,光是嫁妆就列了上百张礼单,一路从越国都城抬过来,队伍都能排出十里地去!”
他们的对话,像一阵无足轻重的风,从床边静坐的许倾寰耳边飘过。她依旧垂着眼帘,面色平静,仿佛对这一切都充耳不闻。
然而,在他们提到“越国公主”这四个字的时候,她那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指,却猛地一颤。
越国公主……林嫣霜……
那不就是前世的自己吗?
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瞬间从她的尾椎骨窜上了天灵盖。她几乎是凭借着两世为人磨练出的强大自制力,才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当场失态。
她的呼吸,有那么一刻,彻底停滞了。
她需要确认。她必须知道更多!
她缓缓地抬起头,用一种梦呓般的、气若游丝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吵……好吵……宫里,又要来新人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长期不开口说话的沙哑和病态的神经质,听起来就像是一个被囚禁久了、神志不清的疯女人在胡言乱语。
翠儿和小太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她,脸上都露出嫌恶的表情。
翠儿不耐烦地啐了一口:“吵什么吵,一个废后,还当自己是六宫之主呢?告诉你也无妨,省得你哪天疯病发作,冲撞了贵人!”
她像是为了炫耀自己消息灵通,得意洋洋地说道:“听好了,三个月后,越国最受宠的林嫣霜公主要来咱们大魏和亲!那可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哪是你这种失势的落魄户能比的!”
三个月后……
和亲……
林嫣霜……
这几个词,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惊雷,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在瞬间仿佛凝固成冰,又在下一刻,如同岩浆般沸腾起来!
她不是重生在悲剧结束之后。
她竟然,是重生在了悲剧开始之前!
所有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她还没有作为和亲公主踏入大魏的宫门,没有陷入萧昭远虚情假意的温柔陷阱,没有为了他而与自己的国家和亲人渐行渐远!
她的父王和母后,此刻还安然无恙。她的兄长们,也还没有为了保家卫国而战死沙场。她的故国,那个富饶美丽的越国,也还没有被铁蹄踏破,付之一炬!
她有机会!
她竟然还有机会,去阻止这一切!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惊与狂喜,如同山洪海啸般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这股强烈的情绪冲击,让她头晕目眩,几乎要当场昏厥过去。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才勉强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
“……行了行了,跟个疯子有什么好说的,咱们走吧。”
翠儿和小太监见她又没了反应,只当她又犯了痴病,自觉无趣,便嘻嘻哈哈地结伴离开了。
“吱呀——”
木门再次关上。
就在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许倾寰(林嫣霜)那副麻木的面具,轰然碎裂!
她浑身颤抖,双手死死地抓住身下的床沿,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已发白。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冲破束缚!
她不是在做梦!这不是幻觉!
这是真的!
她不仅重生了,还拥有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足以改变很多事!足以在她前世的自己踏入这座人间地狱之前,布下一张弥天大网!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穿过那扇肮脏的、糊着旧纸的窗户,望向外面那片被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灰蒙蒙的天空。
在过去的几天里,这片天空于她而言,是囚笼,是绝望。
但此刻,它却变成了希望,变成了一张充满了无限可能的棋盘!
那双原本死寂的眼眸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那是一种绝处逢生的狂喜,是一种手握乾坤的自信,是一种即将改写命运的万丈豪情!
原本,她以为自己能做的,只是在仇人功成名就之后,用尽这残破的身躯,去进行一场注定无比艰难的复仇。
可现在,上天却给了她一个更好的机会。
一个将所有悲剧扼杀在摇篮里的机会!
她不再只是为了复仇而活。
她要改写历史!
她要救她的故国,救她的亲人,也要救那个曾经天真愚蠢的、前世的自己!
复仇的火焰,在这一刻,被注入了名为“希望”的、最猛烈的燃料。它不再是幽冷的鬼火,而是足以燎原的、熊熊燃烧的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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