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站在医院门口,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车流声嘈杂,却盖不住她内心的空落。地图软件上“查无此店”的结果像一根小刺,扎在她迫切的心上。
“辰瑶诊所……”她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难道他只是随口一说?不,不像。他那双沉静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虚浮。楚瑶甩开疑虑,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既然地图上没有,那就用人脉找。
她首先想到的是苏沐雪。那位苏家千金,对林辰的感激之情显而易见。楚瑶没有苏沐雪的直接联系方式,但她记得苏老爷子住院时留下的联络方式。通过社区医院的内部通讯录几经辗转,电话终于接通。
“喂,您好,请问是苏沐雪小姐吗?我是社区医院的护士楚瑶。”楚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专业。
电话那头传来苏沐雪清冷而略带疑惑的声音:“楚护士?你好,有什么事吗?”
“冒昧打扰。我想请问,您是否知道林辰林先生提到的‘辰瑶诊所’在什么地方?我有些……医学上的问题想向他请教。”楚瑶斟酌着用词。
“‘辰瑶诊所’?”苏沐雪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惊讶,随即了然,“看来楚护士也见识到林先生的医术了。不过,诊所目前还在筹备阶段,尚未正式挂牌营业。地址在梧桐老街73号,原是一家准备转让的旧店铺。”
梧桐老街73号!楚瑶心中默记,一股找到目标的充实感驱散了之前的失落。“非常感谢您,苏小姐。”
“不客气。”苏沐雪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楚护士对林先生的医术很感兴趣?”
楚瑶坦然承认:“是。他今天在医院的表现,颠覆了我很多认知。我想了解更多。”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求知欲。
苏沐雪轻轻“嗯”了一声,没再多说,客气两句便挂了电话。楚瑶能感觉到对方话语里那层若有若无的隔阂,但她此刻无暇深究。
拿到地址,楚瑶片刻不停,直接拦了辆出租车赶往梧桐老街。这条老街位于江城的老城区,街道狭窄,两旁是有些年头的骑楼建筑,与市中心的高楼大厦形成鲜明对比。73号是一个临街的铺面,卷闸门紧闭,门上贴着“转让”的字条已经有些破损,周围显得有些冷清。
他果然还没开业。楚瑶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卷闸门,刚刚升起的希望又凉了半截。她试着拍了拍门,里面毫无回应。
难道他不在?还是找错了地方?正犹豫间,旁边一家杂货店的老板娘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她:“姑娘,你找这家的老板?”
楚瑶连忙点头:“阿姨,请问您知道这家店的老板,一个背着药篓的年轻人,去哪了吗?”
老板娘恍然:“哦,你说那个挺精神的小伙子啊!他租下这铺子有几天了,不过好像没怎么装修,经常背着个篓子出去,说是找什么药材。我看他往那边老街深处的‘百草堂’去了好几次了,你去那儿瞅瞅?”
百草堂!楚瑶谢过老板娘,立刻朝着她指的方向快步走去。老街深处光线略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陈旧气息和若有若无的草药味。没走多远,一块黑底金字的旧匾额出现在眼前——“百草堂”。店面不大,古色古香,里面传来隐约的交谈声。
楚瑶走到门口,恰好听到里面一个带着不满的苍老声音响起:
“……年轻人,你说的这些‘灵气’、‘药性流转’太虚无缥缈了!我们百草堂经营三代,讲究的是真材实料,年份足,产地正!你这野路子来的药材,品相是不错,但价格凭什么比我们精心炮制的还高两成?就凭你空口白牙的‘感觉’?”
楚瑶脚步一顿,停在门口阴影处,没有立刻进去。她看到林辰站在店内,依旧是那身朴素的衣衫,背着旧药篓,正与一个穿着灰色唐装、头发花白的老者对峙。老者面容清癯,眼神锐利,是百草堂的掌柜孙德贵,在这老街颇有声望,以脾气倔、眼光毒着称。
林辰面对质疑,神色不变,从药篓中取出一株叶片肥厚、根须完整的植物,平静开口:“孙掌柜,此株紫背天葵,生于向阳崖壁,受晨露暮霭滋养至少八年。其叶背紫晕深重,触手微凉,内含津液充沛,清热凉血之效,非寻常温室培育、五年以下的药材可比。药性如人,亦有精气神。若只论年限产地,不论其内在生机流转,犹如鉴人只观其表,未察其神。”
孙德贵闻言,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拿起放大镜,仔细端详那株天葵,又凑近闻了闻,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他行医卖药几十年,自然能看出这株药材的不凡,但林辰那套“精气神”、“生机流转”的理论,却让他难以接受,觉得玄乎。
“哼,巧舌如簧!你说八年就八年?你说生机旺就生机旺?”孙德贵嘴上依旧强硬,但语气已不似最初那般绝对。
就在这时,林辰似乎察觉到了门外的目光,微微侧头,视线越过孙掌柜,落在了楚瑶身上。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没有意外,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来。
楚瑶被他这一看,心脏莫名漏跳一拍,下意识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孙德贵也看到了楚瑶,见她穿着护士服,气质干练,眉头微挑:“这位姑娘是?”
楚瑶定了定神,走上前,目光却始终落在林辰身上,直接开口,问出了从医院一路追来的核心问题,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
“林先生,你之前在急诊科,为那个叫妞妞的女孩施针,取阑尾穴、温溜穴、上巨虚,我知道这些穴位对应肠腑。但我查阅了资料,常规针灸刺激这些穴位,多是辅助缓解慢性炎症疼痛,绝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近乎压制住急性阑尾炎的迅猛发展!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你的针灸,效果会如此…如此违反常理?”
她一口气问完,胸脯微微起伏,紧盯着林辰,等待一个答案。这是困扰她许久,甚至动摇她医学根基的疑问。
孙德贵在一旁听得有些发愣,急诊科?急性阑尾炎?针灸压制?他狐疑地看向林辰,这小子还真在医院里露过手?
林辰看着楚瑶眼中那份执着甚至有些焦灼的求知欲,并未直接回答,反而将手中的那株紫背天葵递向她:“楚护士,你先感受一下这株药。”
楚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接过。药材入手,一股清晰的、不同于普通植物的微凉润泽感从指尖传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感。
“感觉到了么?”林辰问,“它内在的‘气’。”
楚瑶怔住,她感受到了那种特殊的质感,但这和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林辰这才缓缓开口,解答她的疑惑,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落入楚瑶和旁听的孙德贵耳中,如同惊雷:
“针灸,刺的不仅是可见的穴位,更是穴位背后,人体内无形流动的‘经脉气血’。”
“寻常针灸,调动的是患者自身有限的气血去冲撞病灶,如溪流冲刷巨石,见效自然缓慢。”
“而我,是以自身修炼的‘气’,通过银针为桥梁,直接灌入经脉。”
“如同引洪流,开闸泄洪。并非简单刺激,而是以力破巧,强行疏通淤堵,镇压邪热。所以能速效。”
他伸手指了指楚瑶手中的药材,又指向自己的丹田位置(小腹):“药有药气,人有人气。辨识药气,运转人气,本是同源之理。我定药材价格,依据在此。我施针见效迅猛,根源亦在此。”
“这,便是古中医传承中,近乎失传的——以气御针。”
店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孙德贵拿着放大镜的手僵在半空,张着嘴,满脸的难以置信。“以…以气御针?”他干瘪的嘴唇哆嗦着,这几个字仿佛有千钧重,是他只在祖辈口耳相传的轶闻中听过的名词!现实中早已被认为是不可能存在的传说!
楚瑶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原地,手中的紫背天葵差点脱手。
以气御针?
不是穴位知识更精深,不是手法更巧妙,而是…而是这种近乎于“玄幻”的力量介入?
这完全打破了现代医学,甚至是一般意义上她对中医的理解!这已经不是技术层面的差距,而是维度上的不同!
她回想起林辰施针时那专注的神情,指尖那微不可察的韵律,以及病人身上奇迹般的变化……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高明的技巧,而是…而是这种匪夷所思的“气”?
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答案,但这答案本身,却带来了更深、更巨大的震撼和茫然。
她一直试图用现有的科学体系去理解、去分析林辰的医术,却发现对方的根基,完全建立在另一套她无法理解,甚至从未想象过的体系之上!
孙德贵深吸一口凉气,再看向林辰时,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轻视和质疑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深不可测事物时的敬畏。他颤声问道:“小…小林先生,您…您刚才说这株天葵…八年生机…也是用‘气’感应的?”
林辰微微颔首。
孙德贵二话不说,猛地一拍柜台:“这批药材!按您说的价!我百草堂全要了!以后您提供的药材,有多少,我要多少!”他此刻才明白,自己刚才质疑的不是价格,而是遇到了真正的高人!
楚瑶对药材交易毫无兴趣,她的世界观正在经历一场剧烈的地震。她看着林辰,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微颤:“‘气’……这…这真的存在?这…这科学吗?”
林辰看向她,目光深邃:“存在于疗效,便是它的科学。楚护士,你执着于用已知的框架衡量未知,故而困惑。医道浩瀚,你所见的现代医学,或许只是其中一条支流。”
他顿了顿,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若想真正了解,不妨跳出你原有的框架来看看。”
说完,他不再多言,开始与神情激动的孙德贵清点药材。
楚瑶呆呆地站在那里,耳边回响着林辰的话——“跳出你原有的框架”。
她看着林辰沉静侧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紫背天葵,那微凉的触感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原有的框架…西医的框架…科学的框架…
难道自己一直信奉的,真的只是真理的一部分吗?
一个全新的、神秘莫测的医学世界,随着林辰那句“以气御针”,在她眼前,轰然洞开了一道缝隙。而门后的风景,光怪陆离,远超她的想象。
她还需要时间,来消化这颠覆性的一切。但内心深处,一种难以抑制的、想要探索那片未知领域的渴望,正疯狂滋长。
她,或许真的应该…跳出那个框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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