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的风,更加清晰地透过门缝吹下,带着硝烟散尽后的冰冷气息,鼓动着他染血的白色特攻服。
脚步声。
沉重、缓慢,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坚定,一声声,敲打在冰冷空旷的楼梯间内壁,激起回响,如同某种最终审判的倒计时。
尊龙一步一步,踏着阶梯向上攀登。
他白色的特攻服已然被暗红与污浊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因剧烈运动而依旧紧绷的肌肉线条。
他的呼吸粗重,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身上不知多少处的钝痛,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死死盯着上方——那扇越来越近的、虚掩着的、通往天台的铁门。
门缝里透出的天光有些刺眼,带着雨后天晴特有的清冽气息,与楼梯间内弥漫的灰尘、血腥和汗臭格格不入。
风更大了一些,鼓动着他的衣摆,发出猎猎的声响。
他来了。
穿过了鹫尾乡太用疯狂撕开的裂口,踏过了锻治辉生用沉默铸就的防线,冲破了美藤龙也以拳击技艺搅乱的战局,也碾过了那四名凤仙杂兵为他争取的最后通道。
所有的嘶吼、咆哮、骨裂声、倒地声……
此刻都仿佛被隔绝在了楼下,变得遥远而模糊。
唯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脚步声,以及……从上方飘来的,一丝极其细微的、烟草燃烧时特有的焦油气息。
尊龙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向上。
他的目光穿透那扇虚掩的门,似乎已经看到了门外那片广阔的天空,以及那片天空下,铃兰男子高中象征着顶点与终结的——天台。
就在他的脚踏上最后一段阶梯,距离那扇门不足五米之时,他的脚步,终于微微顿了一下。
在那扇门的正下方,最后几级阶梯上,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那里。
那人穿着铃兰的黑色校服,外套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衬衫领口也松散地开着。
他微微低着头,宽阔的肩膀显得异常沉稳,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支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的指间,夹着一支燃烧了过半的香烟。
烟灰积了长长的一截,显示出他保持这个姿势已有段时间。
烟雾袅袅升起,被从门缝钻入的风吹散,融入清冷的空气中。
——铃兰二年级最强者,强罗彻。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仿佛楼下发生的一切惊天动地的厮杀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课间偷闲跑到天台门口来抽烟的普通学生。
然而,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绝对的、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的存在感,却无声地宣告着——他,就是这扇门最后的守护者。
尊龙停下了脚步,站在阶梯中段,微微仰头看着那个背影。他没有立刻攻击,只是调整着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强罗彻的颈后。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的停顿,又或许是感受到了那束目光,强罗彻夹着烟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那截长长的烟灰终于不堪重负,悄然断裂,飘落在地摔得粉碎。
然后,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这凝固般的寂静。
……下面的动静,总算消停了。真是够吵的。”
强罗彻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那个坐姿,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与尊龙此刻的状态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他身上干净整洁,呼吸平稳,仿佛楼下发生的一切血战、一切牺牲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嘈杂背景音。
强罗彻顿了顿,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灰白色的烟雾,才继续道:“我告诉过他们,别来打扰我。”
“看来,还是有人不太听话……”
“而且,你们比我想象的,要能干一点。”
他的话语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事态依旧在掌控之中的平静评价。
尊龙缓缓松开扶手,强迫自己站直身体,但微微颤抖的双腿却暴露了他的真实状态。他缓缓握紧双拳,然而这个简单的动作此刻却显得异常艰难,指关节发出干涩的摩擦声,而非充满力量的噼啪声。
强罗彻抬起夹着烟的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滤嘴,然后将剩下的烟蒂递到嘴边,深深地、最后吸了一口。
火星骤然明亮,几乎燃到了滤嘴边缘,然后迅速黯淡下去。
他随手将烟蒂按灭在身旁的水泥阶梯上,捻了捻,留下一个黑色的焦痕。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地、如同慵懒的雄狮般,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轮廓分明、极具压迫感的脸。眉骨很高,眼窝深邃,眼神深处潜藏着某种近乎野蛮的狂傲与力量。
他的目光落在尊龙身上,从他那身被血染透的白色特攻服,到他脸上尚未干涸的血迹,最后落在他那无法抑制微微颤抖的手臂和双腿上。
强罗彻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起一个弧度。
那不是笑容,而是一种看到值得一战的猎物时露出的纯粹而危险的兴奋。
强罗彻发出一声短促的鼻音,慢慢站起身。
“凤仙的一年级老大,你是叫尊龙,对吧?”
他的动作并不迅疾,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力量感。
强罗彻站起来时,动作沉稳有力,充满了沛然的精力,与尊龙的摇摇欲坠形成鲜明对比,几乎挡住了大半从门缝透入的光线,投下的阴影将尊龙完全笼罩其中。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清脆的“咔哒”声,然后又转了转肩膀,浑身的骨骼仿佛都在轻微作响,如同一头即将扑杀猎物的猛兽正在舒展筋骨。
“从下面,一路打到这里……”
强罗彻的目光扫过尊龙身上那些显而易见的伤痕和血迹,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重量。
“放倒了我不少人啊。本多那个自作聪明的家伙……看来这次,是真的失算了。”
他向前踏了一步,站在了最后一级阶梯上,与尊龙隔着几级台阶,居高临下地对视着。
那扇通往天台的铁门,就在他的身后,触手可及,又仿佛遥不可及。
强罗彻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浓浓的疑问,“你应该在正式接手凤仙之后,才来到这里的。在这个时候,只集合了凤仙一年级的力量,费这么大力气闯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向我证明,凤仙不止有鸣海大我那一号人物?还是说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上来看看铃兰的天台,风景到底有多好?”
尊龙抬起头,毫无畏惧地迎上强罗彻俯视的目光,他的声音因为之前的嘶吼和消耗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鸣海大我和芹泽多摩雄的对决,凤仙和铃兰旧时代的结束。”
“在这个时间点上,新时代也该同时开启。”
尊龙笑了笑,抬起手用染血的指尖,指向强罗彻,然后缓缓移向他身后的那扇铁门。
“我来这里,只做一件事,打开那扇门!”
“带领凤仙,走向新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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