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第一个获得休假机会的，反而是天穹小队中最新加入的成员华耀辉。
与他同行的，还有神楽瑠奈。
这安排背后，或许不无岳峙渊等人有意撮合的考量。
无论如何，为期十天的假期，开始了。
华耀辉选择回国，回到他魂牵梦萦的故乡，位于赛尔号前段，被誉为天下之中的神都洛邑。
但他的家，并不在这座千年古都的繁华市区，而是在洛邑行政管辖范围内、更偏远的鸾州北部山区。
在他的记忆里，出生时家里很穷，交通闭塞，他是在自家老宅那间昏暗的偏厢房里出生的，
由村里最好的接生婆接生，但那一次几乎折腾了母亲半条性命。
童年的时光，他是在这个偏远而宁静的山村里，跟着爷爷奶奶度过，父母则是在外务工。
日子清贫，却无忧无虑。
华耀辉天生聪慧，是村里有名的神童，别的孩子需要埋头苦读才能勉强及格，
他却能在跟着爷爷奶奶下地干完农活后，每次考试依然稳拿满分。
命运的第一次转折发生在他初一那年。
父母省吃俭用，咬牙攒下十几万，下定决心要送他去市里接受更好的教育。
在城市更优质的教育环境下，华耀辉的天赋如同被拭去尘埃的明珠，彻底绽放。
才读到初二，就被选拔进入少年班，优异的成绩甚至惊动了当地干部，他们亲自上门走访，
了解情况后，特批免去了他所有的学杂费用，并送他出国深造。
从此，这颗新星开始在国际舞台上闪耀。
十六岁，当同龄人还在跟高中题海奋战时，他已经手握数个顶尖大学的博士学位，
并破格参与多项国家级的高精尖技术研发项目，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
学成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回到祖国，投身于祖国的科研事业。
在更高层次的平台和环境中，华耀辉的成长速度惊人，
许多国宝级的专家教授将他视若己出，倾囊相授。
为了保护这位难得的天才，国家将他的大量信息和成就列为高度机密。
他的父母亲人，只知道孩子出息了，被首都的大教授看中收作弟子，带去学习了。
那段时间，或许是他人生中最纯粹快乐的时光。
有国家的悉心培养和关照，家里的生活条件日益改善，享受各种优待，
而他只需心无旁骛地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老师们待他如同亲生儿子般温暖。
然而，命运的残酷阴云，终是从星空之外压向了这片土地。
那时，原本是他要和一位敬重的老教授前往北美参加一场国际科研座谈会的日子。
行程宽松，任务简单，主要是去见见世面。
想着父母和年迈的爷爷奶奶从未出过国，他怀着忐忑与期待向上级申请，
能否带上家人一同前往，顺便旅游。
上级很快便批准了，并贴心地安排好了一切。
可谁又能想到，那一天，竟是大灾变的开端。
北美近半城市在未知的袭击下化为废墟，无数生命瞬间消逝。
而他挚爱的父母亲人，恰在其中，未能幸免……
自那以后，全球性防卫组织天门迅速建立。
怀揣着无尽的悲痛与刻骨的仇恨，华耀辉毅然加入了天门的科研部门，
后来又凭借过人的素质与坚定的意志，被选拔进入天穹小队。
他心中那片因失去至亲而留下的巨大阴郁从未散去，拼了命地学习、训练、变强，驱动他的唯一信念，
就是绝不让更多的无辜者，再经历他所承受过的那种……直刺灵魂、永难愈合的悲伤。
“耀辉，你怎么了？”
神楽瑠奈轻柔的声音将他从沉重的回忆中唤醒，她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华耀辉猛地回过神，眼神中的痛楚迅速被掩藏起来，他揉了揉脸，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
“没什么……就是好久没回家了，看着窗外的山，有点……恍惚。”
运输机开始降低高度，下方是熟悉的、连绵起伏的绿色山峦。
飞机最终降落在附近一个军用机场，地勤人员已经在跑道上引导。
舱门打开，故乡熟悉而湿润的空气涌入鼻腔，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
终于，回来了。
简单的交接后，华耀辉和神楽瑠奈坐上了一辆安排好的越野车，朝着北部山区驶去。
道路从一开始的宽阔平坦，逐渐变得蜿蜒崎岖，窗外的景色也从城市轮廓变成了起伏的山峦和深切的河谷。
华耀辉靠在车窗边，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熟悉景致。
那些层层叠叠的梯田，山坡上散落的老房子，路边虬结的老树……
每一样都像是刻在记忆深处的印记，此刻被一一唤醒。
神楽瑠奈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她能感觉到华耀辉周身笼罩着一种与平时在基地时截然不同的低沉气场。
她没有打扰他，只是偶尔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他的状态。
“变化……好大。”
华耀辉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他看着窗外一条新修的、沿着山脊盘旋而上的水泥路，
“以前这里只有一条泥巴路，下雨天根本没法走，我小时候上学，都是踩着石头跳过河沟。”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慨，有对往昔艰苦的回忆，也有对如今发展的欣慰。
车子最终停在了村口一片新修的水泥空地上。
这里依稀还能看到老村的格局，但许多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整齐划一、白墙灰瓦的新式民居，显然是新农村建设的成果。
只有村头那棵巨大的、挂着红布条的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见证着岁月的变迁。
两人下了车，立刻引来了村里人的注意。
一些老人和孩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穿着与山村格格不入、气质非凡的年轻人。
华耀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朝着记忆中的老宅方向走去。
老宅的位置还在，但原本的土坯房已经翻修成了坚固的砖混结构小楼，
外墙贴着干净的瓷砖，只有那熟悉的门楼样式和门槛石，还残留着过去的影子。
站在紧闭的大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伸手去推。
父母和爷爷奶奶都不在了，这房子……想必早已由族里的亲戚打理，或者已经空置。
“就是这里？”神楽瑠奈轻声问道。
“嗯。我以前……就住在这里。。
他没有过多描述过去的贫寒，但神楽瑠奈能从这焕然一新的房屋与周围环境的对比中，
想象出他童年时的大致模样。
她默默地靠近一步，轻轻握住了他有些冰凉的手。
华耀辉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挣脱。
掌心传来的温热，像是一道细微的电流，稍稍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
就在这时，一个端着饭碗、坐在不远处石墩上晒太阳的老大爷眯着眼看了他们好久，
似乎认出了什么，试探性地用浓重的乡音喊道：
“诶！是耀辉回来了不？”
华耀辉循声望去，辨认了一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带着点腼腆的笑容，
用同样带着口音的家乡话回应：
“是我，三爷爷，我回来了。”
“哎呀！真是耀辉啊！”
老大爷一下子站了起来，碗都顾不上放，趿拉着布鞋就走了过来，满脸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出息了！出息了！你爷你奶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不知道得多高兴哩！”
老人的热情和质朴的乡音，瞬间将华耀辉拉回到了那个虽然清贫却充满温情的童年回忆里。
他一边回应着老人的问候，一边下意识地握紧了神楽瑠奈的手。
神楽瑠奈感受着他手上传来的力度，看着他与乡亲交谈时脸上那难得放松的神情，心中微微一动。
她知道，这次返乡，对于华耀辉而言，不仅仅是一次休假，更是一次与过去和解、寻找内心平静的旅程。
而她，很庆幸自己能陪在他身边，见证并参与这个过程。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两人身上，山风吹过，带来远处炊烟的味道和田野的清香。
这一刻，战争的阴云、失去亲人的痛楚，似乎都被这熟悉的乡土气息暂时冲淡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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