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浪涛”信使被紧急抬入男爵府,如同在原本就暗流汹涌的池塘里又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瞬间搅动了所有势力的神经。
阿尔弗雷德展现出与其年龄不符的干练,迅速指挥仆人将伤者安置在一间僻静的客房内,亲自进行急救处理。莱昂、格温、巴里克队长等人则神色凝重地守在门外,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猜疑的气氛。
“伤势如何?”莱昂压低声音问刚刚从房间出来的阿尔弗雷德。
老管家面色沉凝,摇了摇头:“外伤严重,失血过多,但并非致命。真正麻烦的是…他体内残留着一种奇特的能量侵蚀痕迹,阴冷晦涩,正在缓慢吞噬他的生机。这种能量…老奴从未见过,不像是常规魔法或已知的神术伤害。”
能量侵蚀?莱昂心中一凛。这无疑增加了此人的神秘性和他所遭遇危险的真实性。
“能救活吗?能问话吗?”
“老奴已用珍藏的急救药剂和圣水暂时稳住了他的伤势,驱散了一部分侵蚀能量,但能否醒来,何时醒来,尚难预料。”阿尔弗雷德谨慎地回答,“即便醒来,恐怕也极其虚弱。”
就在这时,二楼走廊的阴影中,传来了塔莉娅公主慵懒却带着一丝好奇的声音:“喂,下面吵吵嚷嚷的,又怎么了?这次是地精又来送死了?还是那些黑漆漆的矮墩墩打架了?”她似乎被府内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莱昂心里一紧,正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塔莉娅却已经嗅了嗅鼻子,琥珀色的竖瞳微微眯起:“嗯?有股…海水的咸腥味,还有…腐烂海藻和…暗影魔法的臭味?有意思,你们从哪儿捡了个被深海诅咒缠身的家伙回来?”
深海诅咒?暗影魔法?莱昂和阿尔弗雷德对视一眼,心中骇然。塔莉娅的感知远超他们想象,一眼(或者说一鼻子)就看出了伤者的底细!
“公主殿下明鉴。”莱昂不敢隐瞒,简略解释道,“此人在府外昏迷,身份不明,身受重伤,我们正在救治。”
“哦?被‘深潜者’或者那些玩弄阴影的章鱼脸盯上的倒霉蛋?”塔莉娅似乎来了点兴趣,她慢悠悠地走下楼梯,来到客房门口,隔着门缝瞥了一眼,“啧,伤得挺重,那诅咒跟附骨之疽一样,你们那点圣水可不够看。”
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尖一缕极其细微、却蕴含着难以想象净化力量的暗金色火苗跳跃了一下。“要不要本公主发发善心,帮他烧一烧?保证干干净净,连灵魂渣滓都不剩哦。”她嘴角勾起一抹恶趣味的弧度。
莱昂吓了一跳,连忙阻止:“殿下息怒!此人或许事关重大,还请留他性命!”
“切,没劲。”塔莉娅撇撇嘴,收起火苗,“那你们自己折腾吧。不过提醒你们一句,能招惹上这种诅咒的,本身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小心别引火烧身。”她说完,无聊地甩着尾巴,又溜达回楼上去了,留下众人一身冷汗。
塔莉娅的话无疑加重了莱昂的疑虑。这名信使牵扯的势力,可能远比“浪涛”这个名号更加复杂和危险。
“加强警戒!”莱昂对巴里克队长和格温下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近这间客房!阿尔弗雷德,你亲自看护,一旦他有苏醒迹象,立刻通知我!”
“是!”众人领命。
安排妥当后,莱昂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走廊另一端。菲奥娜·月溪的房门紧闭,里面毫无声息,仿佛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但莱昂和阿尔弗雷德都确信,她一定知道,并且正在暗中观察。
这一夜,注定无人安眠。
阿尔弗雷德彻夜未眠地守在伤者床边,仔细观察着其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并尝试用各种方法中和那诡异的侵蚀性能量。莱昂则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脑中不断回想着两封匿名信的内容、塔莉娅的警告、以及菲奥娜那深不可测的平静。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亮,阿尔弗雷德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书房,眼中带着一丝振奋:“少爷,他醒了!虽然极其虚弱,但意识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
莱昂精神一振,立刻随阿尔弗雷德来到客房。
那名水手打扮的信使果然睁开了眼睛,但眼神涣散,瞳孔深处仿佛蒙着一层灰色的薄雾,呼吸微弱。看到莱昂进来,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几乎听不清的声音:“…水…渴…”
阿尔弗雷德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清水。
润了润喉咙,信使的眼神似乎聚焦了一些,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莱昂,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你…是…莱昂·阿波卡利斯…男爵?”
“是我。”莱昂沉声应道,“你是谁?谁派你来的?发生了什么?”
信使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急切混合的表情:“…‘浪涛’…信使…代号…‘礁石’…奉…‘船长’之命…送来…最后的…警告…”他说话极其吃力,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力气。
“警告?关于什么?”莱昂追问。
“…‘眼瞳’…已洞悉…‘钥石’…在…你手…”信使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他们…不止…要‘瞳眸’…更要…‘心锁’!…打开…最终…回响的…‘心锁’!”
钥石?心锁?回响?这些词汇与匿名信和之前的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核心秘密!青铜钥匙(钥石)似乎只是第一步,真正关键的是所谓的“心锁”?!
“…‘月影’…是关键…也是…陷阱…”信使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勿信…勿近…勿…独…”他反复重复着这几个词,显然在传递极其重要的信息。
“ ‘心锁’是什么?‘月影’到底指什么?!”莱昂急切地俯下身。
但信使似乎已经耗尽了最后的气力,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出的竟然是带着灰黑色能量的血沫!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仿佛在对抗某种无形的侵蚀,用尽最后的意志力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东南…‘碎鳍’…酒馆…找…‘海藻’…口令…‘潮汐…背叛…了…月光’…”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再次陷入深度昏迷,无论阿尔弗雷德如何施救,都无法唤醒。
“‘心锁’…‘勿信月影’…‘东南碎鳍酒馆’…‘潮汐背叛了月光’…”莱昂反复咀嚼着这些支离破碎却信息量巨大的密语,心脏狂跳。
这无疑证实了“浪涛”组织的存在,并且他们正在竭力警告和帮助自己。他们指出了菲奥娜·月溪(月影)的巨大危险性和关键性(勿信、勿近、勿独),揭示了“眼瞳”组织的真正目标(钥石和心锁),甚至提供了一个紧急联络点和口令!
但“心锁”究竟是什么?它在哪里?如何打开“最终回响”?这一切又与菲奥娜有何关联?
谜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变得更加深邃和紧迫!
“阿尔弗雷德,尽全力保住他的命!”莱昂下令,“他是我们目前唯一的信息来源!”
“老奴明白!”阿尔弗雷德面色凝重地点头,“但他体内的侵蚀能量极其顽固,正在不断再生,寻常手段难以根除,恐怕…撑不了太久。”
必须尽快行动!
莱昂立刻回到书房,紧急召来了格温、布琳和伊莎贝拉(暂时避开了巴里克队长和菲奥娜),将情况简略告知(省略了部分核心秘密),并商讨对策。
“东南方向的黑石镇,确实有一个叫‘碎鳍’的小酒馆,是码头水手和冒险者常去的混乱场所。”对周边地形最熟悉的格温确认道,“但那里龙蛇混杂,非常危险。”
“需要有人去一趟,找到代号‘海藻’的人,获取更多信息。”莱昂沉声道,“但此行风险极大,‘眼瞳’甚至其他势力可能早有埋伏。”
“我去!”格温毫不犹豫地请命,“我对黑石镇熟悉,可以伪装成冒险者潜入。”
“不行!”莱昂立刻否决,“你是领地骑士队长,目标太明显,而且府内需要你坐镇。”他将目光投向伊莎贝拉和布琳。
伊莎贝拉推了推眼镜,冷静分析:“根据信使所述,‘眼瞳’可能已经盯上了‘月影’(菲奥娜女士)以及与‘心锁’相关的人。理论上,我与地底能量接触较多,布琳与古代锻造和符文有关,都可能成为目标。我们都不宜轻易离开领地,以免被各个击破或调虎离山。”
“那怎么办?”布琳挠着乱糟糟的红发,“总不能不管吧?那个‘海藻’说不定有办法救活那个信使呢?”
就在这时,阿尔弗雷德忽然开口:“少爷,或许…老奴可以走一趟。”
众人一愣,看向年迈的管家。
“老奴年轻时曾混迹于三教九流,懂一些伪装和暗语技巧。而且,一个老仆人外出采购或办事,不易引人注目。”阿尔弗雷德平静地说,“黑石镇有几个老关系,或许能提供一些掩护。”
莱昂看着阿尔弗雷德花白的头发和不再挺拔的腰背,心中一阵酸楚和不忍:“老阿尔,这太危险了!你…”
“少爷,领地存亡之际,老朽残躯何足道哉。”阿尔弗雷德打断他,语气坚定,“此事关乎核心秘密,必须绝对可靠之人前往。老奴是最合适的人选。请少爷放心,我会小心行事。”
莱昂沉默了。他知道阿尔弗雷德说的是事实。眼下,确实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好吧。”莱昂艰难地点头,“一切以安全为重!一旦发现不对,立刻撤回!格温,你为阿尔弗雷德准备伪装和防身物品。布琳,伊莎贝拉,你们想办法制作一些一次性的伪装和反追踪的小玩意儿。”
“明白!”众人领命,立刻分头准备。
阿尔弗雷德的行动极其迅速。他换上了一套破旧的粗布衣服,脸上涂抹了些许灰尘,背上一个普通的行囊,看起来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仆。格温为他准备了一把隐藏的匕首和一小包石灰粉。布琳和伊莎贝拉联手赶制出了一枚可以释放短暂强光和烟雾的简易符文石和一瓶可以改变声音(暂时沙哑)的药剂。
正午时分,阿尔弗雷德赶着一辆装载着空酒桶(借口去黑石镇换酒)的破旧驴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男爵府,向着东南方向的黑石镇而去。
莱昂站在了望塔上,目送着老管家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荒原尽头,心中充满了担忧和愧疚。让一位老人去冒如此风险,实属无奈。
整个下午,男爵府都笼罩在一种压抑的寂静中。每个人都在焦急地等待阿尔弗雷德的消息。
莱昂坐立不安,数次想去查探信使的状况,又强忍住。他注意到,菲奥娜·月溪下午依旧在院子里写生,但她的画纸上,不知不觉间,多了许多波浪和海藻的纹样…她的神色看似平静,但握着画笔的手指,偶尔会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黄昏时分,就在夕阳即将沉入地平线时,一匹疲惫的驮马,驮着一个浑身是血、人事不省的人,踉踉跄跄地出现在了男爵府门口!
是阿尔弗雷德!他回来了!但却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
“老阿尔!”莱昂目眦欲裂,和格温等人疯狂地冲了出去!
阿尔弗雷德伏在马背上,背后插着几支弩箭,深可见骨,鲜血几乎染红了他的整个后背!他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手中却死死攥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小的金属筒!
“快!抬进去!伊莎贝拉!救人!”莱昂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颤抖!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阿尔弗雷德抬进府内,伊莎贝拉立刻拿出所有珍藏的药剂和医疗工具进行抢救。格温则警惕地封锁了府门,布琳和波洛克登上围墙,紧张地警戒着四周。
莱昂颤抖着从阿尔弗雷德紧握的手中取下了那个金属筒。筒身冰冷,沾满了血迹,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浪花图案。
阿尔弗雷德在昏迷前,用尽最后力气完成了任务!他带回了“浪涛”的信息!
莱昂强忍悲痛,打开金属筒,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用密写药水书写的纸条。上面的信息极其简短,却让莱昂如坠冰窟:
“‘眼瞳’已知悉‘心锁’候选为猫女(米娅)。‘月影’任务:引导或夺取其‘共鸣’。‘船长’建议:严密守护,或将计就计。口令真,但‘海藻’已暴露牺牲。‘浪涛’损失惨重,暂潜伏。小心…‘荆棘’亦动。”
信息虽短,却包含了爆炸性的内容!
“眼瞳”果然知道了!“心锁”的候选者竟然是米娅!那个能与地底能量产生特殊共鸣、身上带着奇异静电光晕的小猫女!菲奥娜·月溪(月影)的任务是引导米娅的共鸣能力,或者…直接夺取控制权!而阿尔弗雷德用生命验证了口令的真实性,却也导致了联络点的暴露和牺牲!更可怕的是,财务大臣(荆棘)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开始行动了!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阴谋,最终都指向了那个平时只会撒娇、玩毛线球、偶尔炸毛的小小身影!
莱昂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墙壁,死死盯向米娅所在的房间方向。
而几乎同时,菲奥娜·月溪的房门轻轻打开,她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散发着安神草药香气的茶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关切,走向了…米娅的房间!
“男爵阁下,我看米娅似乎受了惊吓,我泡了杯安神茶给她…”她的声音温柔如水。
莱昂的血液瞬间冰冷到了极点!
破产心锁的秘密,终于揭开了一角,却将所有人推向了更加危险的悬崖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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