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信号中断得毫无征兆。
屏幕上，代表“幽灵-1号”的绿色光点，前一秒还在忠实地回传着三十米外的灰蒙蒙影像，后一秒就凭空消失了。
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指，从地图上硬生生抹掉了。
紧接着。
“嘎吱——！”
一声短促又尖锐的金属扭曲声爆开，像是有人徒手把一个铁皮罐头拧成了麻花。
然后，死寂。
那声音在山谷中仅仅回荡了一瞬，就被浓稠的雾气彻底吞没，连半点回音都挤不出来。
“雾里有东西！”韩柚的声音绷得死紧，她下意识拔出腰间的高斯电击枪，枪口紧张地在周围五米可见度的浓雾中扫来扫去。
她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还是慢了。
“吼——！”
一声低沉到让心脏都为之停跳的咆哮，从浓雾深处滚滚压来。
这根本不是声波。
那是一记直接砸在脑子里的精神重锤，充满了原始、暴戾和不加掩饰的饥饿感。
陈肖博士闷哼一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本能地将千鹤护在身后。
千鹤的小脸更是白得吓人，死死抓着陈肖的衣角，瑟瑟发抖。
咆哮如同命令。
整个山谷的浓雾应声而动，剧烈翻涌起来！
它们不再是静止的颗粒，而是化作了无数搅动的漩涡，一个庞大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飞机残骸笔直冲来！
“都别动！”风吟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在实验室里下达指令，“它没锁定我们，刚才只是无差别威慑。”
他说话间，已经从一个合金设备箱里，提出了一个造型奇特的三脚架。
装置顶端是一个幽蓝色的水晶核心，周围环绕着三圈精密的黄铜线圈。
“这又是什么黑科技？”韩柚紧盯着雾气，嘴里飞快问道。
“【环境熵值稳定器-mark II】。”风吟头也不抬地进行着调试，手指在触控板上划出一道道残影，“一个简易的现实稳定锚。理论上，它能发射高频标量波，强制扰动小范围内的有序灵能结构，使其回归高熵值的无序状态。”
他顿了顿，抬起头。
“说人话就是，把‘鬼打墙’这种小程序，格式化成一堆无害的乱码。驱散这片雾，够了。”
清玄道长站在一旁，看着那充满科幻感的玩意儿，又看了看周围活物般翻涌的“迷障”，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出声。
他听懂了“驱散”二字，虽然过程匪夷所思，但结果是他想要的。
“启动。”风吟轻声下令。
“嗡——”
装置顶端的水晶核心骤然亮起，一道柔和的蓝色光幕以三脚架为中心，水波般向四周扩散。
光幕所过之处，刺骨的阴冷感明显消退了不少。
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情，让风吟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蓝色光波撞上浓雾的瞬间，那些灰白雾气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疯狗看见了肉包子，一股脑地朝着光波的源头——那台熵值稳定器——狂涌而来！
雾气不再是气态，而是迅速凝聚成一种黏稠的胶质，化作一条条灰白色的触手，贪婪地缠上稳定器的三脚架，顺着支架向上疯长，直扑那枚发光的水晶核心！
“这……怎么可能？！”苏晓蔓看着监测平板上瞬间爆红的能量读数，失声尖叫，“稳定器正在被反向吸收能量！这雾……它在‘吃’我们的设备！”
“滴！滴！滴！警告！能量核心过载！警告！外部结构完整度下降！”
刺耳的警报声从稳定器内部炸响，顶端的水晶核心光芒急促闪烁，忽明忽暗，随时都会熄灭。
“切断能源！”
风吟当机立断，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掌拍在紧急断电按钮上，然后粗暴地拔掉了连接着稳定器的超导电池。
幽蓝光芒瞬间熄灭。
那些疯狂缠绕的雾气“触手”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像失去了目标的藤蔓，不甘心地缓缓缩回周围的浓雾之中。
崭新的合金外壳上，留下了一道道清晰的腐蚀痕迹，冒着细微的青烟。
风吟蹲下身，用手指蹭了一下那腐蚀的痕迹，放到鼻尖闻了闻。
没有气味。
他又伸出舌尖，极其微量地沾了一点。
“风吟！”韩柚吓得魂都快飞了，“你疯了！这玩意儿有毒怎么办？”
“没有生物毒性，也不是化学腐蚀。”风吟站起身，脸上没有丝毫沮丧，反而是一种混杂着凝重与兴奋的奇异神采，“我明白了……数据模型错误。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这雾，它不是鬼打墙那种被动现象，它本身就是一种活的、具备低级群落意识的灵能实体。刚才的稳定器，在它‘看’来，不是驱散它的武器，而是一块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高能饼干。”
话音刚落，一旁的清玄道长整个人剧烈地一颤，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调挤出几个字。
“活的……以能量为食……风吟居士……这……这在龙虎山古籍秘典里有记载……这叫‘迷障’！”
他狠狠咽了口唾沫，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典籍上说，此乃上古大凶之地的伴生物，非仙非魔，非生非死，无形无质，却有本能。它以闯入者的五感、神智、乃至魂魄为食……古语有云，‘入此障者，九死一生，魂归墟无’……这不是人能对抗的东西！”
清玄道长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山谷中，每个字都清晰地砸在众人心头。
风吟的科学结论，与清玄的古老传说，在这一刻得到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印证。
所有人都明白了。
他们不是在和某个躲在雾里的怪物战斗。
他们从降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一头扎进了怪物的肚子里。
这整个该死的山谷，这片无边无际的浓雾，就是他们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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