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破晓,浓雾如同一块被缓缓抽离的巨大幕布,露出了山峦苍翠的轮廓。
半塌的山洞口,林锋的身影如一尊沉默的雕像,脚下是昨夜激战后仅存的战果——四十斤大小不一的硝石残块,带着被火焰熏燎过的焦黑。
王大柱赤红着双眼,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石壁上,震得碎石簌簌落下。
“狗日的马三刀!专挑咱们的命根子咬!”他粗重的喘息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刺耳,那被毁掉的一百六十斤硝石,是他们准备用来制造第一批炸药的全部希望。
林锋没有理会他的暴怒,只是缓缓蹲下,从焦土中捏起一把细腻的黑灰,放在鼻尖轻嗅。
硝石燃烧后的独特气味让他眼神愈发沉冷,如淬火的精钢。
“他们断我们的火种,”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我们就自己挖出一座火山。”
他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磨损严重的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
那是一幅手绘的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复杂的线条和符号,赫然写着“北沟山脉硫磺矿脉推测图”。
林锋的手指在地图北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重重画下一个圈,语气不容置疑:“去北沟老煤矿。活要见矿,死要见渣!”
一行人没有片刻耽搁,沿着陡峭的断崖向北沟急行。
废弃的矿区死气沉沉,入口处的木质支架早已腐朽不堪。
巷道深处,潮湿阴冷的空气夹杂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几只被脚步声惊扰的蝙蝠尖叫着扑翅飞过,带起一阵阴风。
“锋哥,看!”走在前面的小石头用手里的矿灯照向一处岩壁,只见湿漉漉的岩石上泛着一片片淡黄色的结晶体。
他用匕首刮下一点,捻了捻,兴奋道:“是硫!硫矿石!就是品位不高,得提纯才行。”
就在众人为这发现而振奋时,林锋的目光却被角落里一堆不起眼的废铁吸引了。
他走过去,拨开上面的浮土和蛛网,几截锈迹斑斑的铸铁模具显露出来。
模具的样式古朴,上面刻着的几个阳文小字,在矿灯的照射下清晰可见——江南制造局·光绪廿八年。
林-锋-心-头-猛-地-一-震!
这里不只是个废弃煤矿,竟然曾是晚清时期的秘密军械转运点!
这意味着,此地或许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藏着懂得这些秘密的人。
“分头找!仔细搜查每一处角落,任何塌方的屋棚、废弃的工棚都不要放过!”林锋立刻下令。
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在一处几乎完全塌方的屋棚残骸里,找到了那个早已被传“失踪”数年的怪人——郑九爷。
老人蜷缩在角落,满身酒气,乱发如草。
见有人闯入,他浑浊的醉眼猛地睁开,抄起桌上的酒壶,拍着破桌子怒声咆哮:“滚!都给老子滚!老子的祖上给朝廷造枪,结果换来个什么?抄家灭门!如今你们这些丘八又要拿命来换几块烂铁?做梦!滚出去!”
无论林锋等人如何晓以利害,陈说大义,郑九爷都油盐不进,只是抱着酒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队伍里的二愣子忽然默默地走上前,他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刚刚找到的硫结晶,轻轻放在郑九爷满是老茧的掌心。
接着,他在老人面前蹲下,右手虚握,拇指做出一个缓慢而又有力的、向前螺旋推进的动作。
那是一个模拟在枪管内拉出膛线的手势。
做完这个动作,这个平日里憨厚木讷的汉子,眼角竟滚下两行热泪,重重地对着郑九爷磕了一个响头。
这是他死去的铁匠父亲,教给他的最后一个手势,代表着一个匠人对极致工艺的毕生追求。
郑九爷捧着那块硫结晶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
他死死盯着二愣子的手势,浑浊的眼中仿佛燃起了两团鬼火。
良久,他猛地将手中的酒壶狠狠摔在地上,陶片四溅。
“……好,好啊。”他嘶哑地开口,仿佛一头沉睡多年的猛兽终于苏醒,“要干,就干票大的!”
第三日深夜,山谷深处一间临时清理出来的作坊里,几盏油灯豆大的火光将几个忙碌的身影映在墙上。
郑九爷仿佛换了个人,他用黏土和沙子熟练地筑起一座简易的坩埚,指挥众人用破旧的风箱鼓风,将木炭烧得通红。
他将碾碎的硫矿石混入石灰,反复煅烧、撇渣,用最原始的办法,硬生生从低品位矿石中提炼出了近三十斤粗制硫磺。
紧接着,他又拆解了一支缴获来的三八大盖,将枪管固定在仅存的车床残件上,拿起一把特制的刻刀,借着昏暗的油灯,开始在枪管内壁手工拉制螺旋膛线。
他眯着眼,每一刀都稳如泰山,嘴里却念叨着:“这玩意儿,费眼、费手、更费命……但只要有它,五发子弹,就能让小鬼子知道什么叫‘准’!”
当一段崭新的试制品完成,林锋接过,装弹上膛。
他站在作坊门口,对着二百米外一块充当靶子的废弃钢板,沉稳地扣动了扳机。
“砰!”
清脆的枪响划破夜空,远处传来“叮”的一声清响,那块半指厚的钢板,应声被洞穿!
就在众人为这振奋人心的成果而激动时,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秦怀山带着一身寒气,从山外飞奔而回,声音急促:“锋哥,不好了!马占魁的人在各村都贴了告示,说发现咱们私设兵工厂,扬言明日一早,就要带着日本人的巡查队,进山挨家挨户地搜查!”
空气瞬间凝固。
林锋脸上的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冷笑一声,对身边的老罗头低语几句。
很快,一个谣言就在山脚下的村子里悄悄传开:“山里的红军请来了洋技师,正在炼一种‘雷母金丹’,威力无穷,但邪性得很,生人勿近,碰了会炸平整个村子!”
当天夜里,林锋亲自在作坊外墙的必经之路上,埋下几个装满了鞭炮火药屑和铁砂的陶罐,上面巧妙地接通了简易的绊线雷。
次日清晨,一队伪军在马占魁部下的带领下,骂骂咧咧地踏进山谷。
领头的伪军班长一脚没留神,踢中了那根不起眼的绊线。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大股黄黑色的浓烟冲天而起,虽然威力不大,但声势骇人至极,碎石和铁砂四处乱飞,打在人身上噼啪作响。
伪军们哪里见过这阵仗,联想到昨夜听到的“雷母金丹”的谣言,顿时魂飞魄散,哭爹喊娘地扭头就跑,转眼间便溃逃得无影无踪。
山谷重归寂静,而那间隐藏在山坳深处的真正兵工厂,已在地下防空洞的深处,悄然点燃了第一炉冶炼的钢火。
那幽暗中跳动的火光,像是黑夜里唯一的心跳,预示着一场更为漫长且艰苦的锻造,才刚刚开始。
喜欢抗战:让你练新兵,你全练成兵王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抗战:让你练新兵,你全练成兵王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