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尽霜看懂了他的意思,配合地答了一句“好”。
如今再重新调派人手只会打草惊蛇,只能临时调整计划,其余人按部就班,由他们二人留守原地守株待兔。
直到白玦离开店内,萧尽霜才利落地取出证件飞速介绍了来意:“我需要调取店内近三日的订单记录和监控画面。”
社会的舆论发酵极快,正所谓三人成虎,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恐慌,萧尽霜又重新补了一句:“请放心,只是常规检查程序,确认完毕,我们会立刻离开。”
“啊…好的好的…您这边请…”店员退到了柜台的角落,伸出手替他掀起了翻板门:“我是课后兼职的,不是很懂这些,您看看怎么操作您可以自己来…”
“谢谢,麻烦签个名。”萧尽霜将表格放到了柜台桌上,直接将内存卡插入了电脑。
店里的信号并不好,信息的读取速度几乎是龟速运转,又或许是出于案情紧急的缘故,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得极长。
“那个…警官,签好了…”店员被他冰冷的气场压住,纸上的姓名签得歪歪扭扭。她有些局促地将表格放回了原位轻轻指了指,就连站姿也格外的僵硬。
“嗯,不用紧张,不要声张,只是例行排查。我们只看监控,不会影响你工作。”萧尽霜尽量把话说得平静。
“好的好的…”
屏幕上的内存卡读条依旧只是进展到一半。
他下意识看向门外——
那人后背抵着墙角,点燃的香烟夹在指缝,指尖熟练地往一侧的垃圾桶上方弹着烟灰。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完全就是一个随意歇脚的路人。
只是这一刻,萧尽霜的心头还是泛起了一阵心慌。他从来没见过白玦抽烟,甚至也没想过这件事。白玦说去买烟的时候,他只当是对方挑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借口离开,可当真正看到时,那种奇特的陌生感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带着指甲轻轻划过心房。
屏幕上的进度条还在缓缓滑动着,理智让萧尽霜压下了冲出去把烟掐掉将人绑回酒店的冲动,重新转过身找店员下了订单。
那生硬的的话语让店员不觉愣了一瞬,甚至还有些质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是…堂食吗?现在吗?”
“嗯。”
读条终于跳转到了100%,萧尽霜快速拔掉了内存卡,一刻也不愿意耽搁,那早已编辑好的【烟掐了,回来】瞬间就发送了出去。
门外的人看了一眼手机短信,掐烟时眼尾还不忘扫视过一圈周围的环境。可这一幕在路人看来,那只不过是一个闲暇等人的路人顺势看了一眼天气。
萧尽霜挑了一个视野极佳的角落落座——
那是一个天赐的观察位置。
那里,既能将一切事物完美地尽收眼底,又足够隐蔽到过往的行人自动忽略。
他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取出了笔记本电脑查阅着画面,等待着某个瞬间。
“坐过来。”萧尽霜压低了声音,指腹无声地点过他身侧的桌面,叫住了准备在他对面落座的那人。
“哦…”白玦顺从地落了座,撑着下巴歪头看向他,用只有二人听得清的声音打趣道:“才这么一会,你就这么想我呀?”
萧尽霜沉着脸将甜点推到了他面前,摊出手,带着不容商量的语气道:“拿出来。”
“你又没有胸…凶什么凶嘛…”白玦像一只偷吃葡萄被庄园主人逮到的小狐狸,僵了一瞬还是把偷来的葡萄乖乖“还”了回去,硬拉着脸小声嘟囔了一句:“你又没有胸,凶什么凶…”
“?”
“店员在说话,不是我…”
好在他们的交流声音足够小,搅拌机压下了所有声音,还在忙于工作的店员对这个角落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不让喝酒,学抽烟了。”萧尽霜“惩罚式”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只是敲下的瞬间又有些后悔,再次抬起手轻轻揉过他的额头。
“打一巴掌又给一颗甜枣…就知道欺负我打不过你…”
“你胃没好,乖点,别乱吃东西。”
“那还不是帮你盯梢嘛…”白玦一把将甜品全部抱到眼前,孩子气地“威胁”道:“你欺负我,我回去告我老公,把你关进去小黑屋…抽个三天三夜,不给你饭吃,还要在你面前吃好吃的,馋死你…”
他的老公像是被戳中,没忍住伸出手捏了一把他的脸颊:“刑讯逼供违法。”
“那我不管…无用的男人,大不了我自己来…”
笔记本上的屏幕画面还在不断变化着,当事人无法提供确切的时间点,萧尽霜也只能漫无目的的在那一天的画面里寻找可能会出现的身影。
白玦取走了他怀中的文件,那是早上关于断指的卷宗:“这种塑料盒…太常见了…而且一点有用信息都没有,也就只能筛个时间…”
“没有外层包装,本人投递。”
“嫌疑人在扩散恐惧,他希望被看见…舆论的发展已经达到了他的预期,表现欲和报复欲都得到了满足,很快就会进入下一次动作…”
“嗯,看这里。”萧尽霜将画面再次暂停,那名和画像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出现在了屏幕上,甚至比其他的画面还要清晰上几分。
他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已临近十一点,也是那名酒店工作人员即将轮换的时间。他按下耳麦,声音压得极低:“各组注意,目标极有可能会再次出现。保持原位,不要惊动。出现异常情况,及时汇报。”
“A组收到。”
“b组收到。”
许是因为上午的缘故,顾客依旧寥寥无几,空旷的店内那股甜腻的气息和他们作伴。只是此时却多了几分苦涩,店员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里暗藏的旋涡,连动作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不知过了多久,耳麦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孟队长的声音再次传来,似乎还有些焦急:“A组报告,疑似目标已脱离视线,最后出现在酒店后门拐入巷口8点钟方向,徒步移动,请求调取附近监控。目标深灰色外套,黑色帆布鞋,未发现明显武器,但可能携带危险物品。请求支援封锁天平街路口。”
“收到。”
“怎么了?”白玦并不直接参与抓捕行动,因此此次行动也就没有为他单独配备耳麦,但从萧尽霜停下比对资料的动作来判断,应是出现了新变故。
“疑似目标脱离视线。”
“嗯……进店了吗…?”白玦捧着热可可,视野扫向的却是门外。
萧尽霜对A组的安排是,一人店内便衣,前后门附近街道分别二人负责外侧控制,而汇报中并未提及店内,这便足以说明嫌疑人在出现时已有所察觉。
“没有。”萧尽霜接过了白玦手中的平板,快速推演过可能出现的路线:酒店正门西侧通往城中村,东侧穿过四条街道通往商业街,北侧经过主干道则可通往当事人家中,南侧为酒店后门,巷道极多且四通八达。
“那他应该是察觉到自己被盯上了,萧队长,打个赌怎么样~”白玦凑到了萧尽霜的耳畔,指尖轻轻划过了他的唇边,二人怎么看都只是一对热恋中店内邂逅的情侣。
“他会来这里。”
“……”白玦撇起嘴唇,放在他唇边的手瞬间摊开,掌心缓缓施力推过了他的脸颊,像一只炸毛的小动物,声音又低又闷:“你就不能配合我让我赢一次…”
“嗯。”
“嗯什么,你就一个嗯吗,每次跟你聊天不是回‘嗯’就是‘哦‘,还有一个’好‘,我做梦都能背了…还好你会眨眼,不然我都以为你是复读机…明明小时候那么活泼可爱,一看就是软软糯糯好欺负~”白玦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尾音却是不自觉上扬。
“别闹。”萧尽霜按住了他作乱的手,重新放回了桌下。
“哦还有句‘别闹’。这不是在配合你嘛~别绷着脸呀,万一嫌疑人发现了怎么办~萧队长,你也不希望这种事情被别人知道吧~”
白玦重新伸出另一只手,指尖悄悄在桌下朝着萧尽霜的手背打转。他说的是原地等待嫌疑人的事情,只是话从他的嘴里吐出,却仿佛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带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味。
萧尽霜呼吸一滞,喉结情不自禁地滚动了一下,正打算提醒他收敛点,脸颊却是迎来了一阵凉风——
门又被推开了。
白玦凑到了他的耳畔,趁着遮挡轻轻推开了他的手,眼神依旧是那副软绵绵的模样,声音却是低沉的,锋利的:“来了。”
紧接着,他自然地站起身,像是出去透气般与那人擦肩而过走到了大门口,随后顿住了脚步冲萧尽霜抛了个媚眼:“想我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可别让你老婆发现了~”
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店内的人都听清,就连径直走向柜台的那人也不由转过身看他。
萧尽霜利落起身走到了他身后,低声喊了一句:“赵单强。”
那是批捕令上的姓名,也是技术组经过数据筛选相似度最高的人选,而在奶茶店监控完成调取的那一瞬,已彻底完成了身份确认。
那人听到名字下意识转头看向身后,趁他回头的间隙,萧尽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按肩,反擒,落下手铐,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白玦利落地戴上手套,迅速而专业地一一检查过他的衣物,最终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折叠式道具和一卷红色强力胶带。
他熟练地将二者分开放入物证袋,做好了编号:“哇哦,证据确凿,早有预谋~明天我就去找张小顾报道转行~”
那人的双脚皆被铐着,却依旧在剧烈挣扎着,手腕被镣铐勒出了两道鲜红的痕迹。直到被警员押上警车,那愤怒的叫骂声还在隔着窗户源源不断地从喉咙里溢出。
然而,他骂得并非其余人,而是无冤无仇的店内工作人员。那每一个字里带着刺骨的恶意和充满了威胁。
“怎么样?我觉得奥斯卡欠我一个小金人,嫌疑人估计都懵了。吃瓜把自己给吃进去了,我就说没事别乱吃瓜吧~”白玦朝着萧尽霜挑了一下眉毛,嘴角勾着那抹“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得逞笑意。
萧尽霜轻“嗯”了一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配合地重新补了一句:“找个经纪人联系好莱坞试镜。”
“??你就不怕我一夜成名提起裤子不认人?”
“你不会。”萧尽霜替他拉开了车门,在他上车时,掌心是下意识地挡在车门上缘的:“按约定,我送你回去。”
“???讯问不用我去了吗?”
萧尽霜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快速关上了车门,几乎是在人上车的一瞬间便启动了汽车,似乎是怕他反悔。直到汽车稳稳开上公路,他才再次开口: “我会安排,你回去休息。”
“哦~原来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是你啊~”白玦一路回头张望,似乎是在寻找理由折返:“我就不能去听一小段?我就只看,不说话~”
“不能。”掌握一票否决权的人一口回绝。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嫌我烦了,是不是有新欢了?”
“再闹这个月的甜品你就点外卖。”
“……喵”
“……撒娇没用。”萧尽霜双眸死死盯着前方,攥方向盘的力道不由加大了些。
白玦变本加厉又“喵”了一声,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没用你方向盘拽那么紧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对方向盘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呢?”
“别胡说。”萧尽霜探出手,从储备箱中取出了一份文件放到了他腿上:“上一名嫌疑人的情感干预,批了。”
“喵~那行吧,那你早点回来~”
“嗯。”
.
审讯室依旧冷得像雨中张开的蛛网,四周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对面那人似乎发现骂得再多,对方也是不痛不痒便也噤了声。
萧尽霜正襟危坐,按下了录音笔:“姓名,年龄。”
“你们不是知道吗?赵单强,二十三岁。”那人不过二十几岁的年龄却早生华发,年轻的面容丝毫没有年轻人的朝气蓬勃,只剩下了空洞的成熟和疲惫。
“是什么导致你做出伤害受害者的决定。”
赵单强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她们活该。”
孟队沉下声音,忍着情绪追问道:“根据我们调查,你与受害者并不相识,怎么就活该?”
赵单强趴在桌上,头也没抬,双手紧握着对面的桌角,似乎通过这个动作就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安慰:“你们在乎她们,那我呢,我又有谁在乎过?底层人员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们应该去听听群众的声音,而不是一味地责备我做了什么——你们该问问他们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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