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陈亮过得浑浑噩噩。他刻意躲避着林雪,即使偶尔在校园里碰到,也只是匆匆点头便擦肩而过。林雪似乎也理解他的状态,没有主动过来打扰,只是投来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担忧。
杨教授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关切地询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陈亮只能借口说身体不太舒服,整理曲谱的进度也慢了下来。杨教授安慰他不要有压力,让他好好休息。
这种表面的平静,却让陈亮内心的风暴更加猛烈。他越是试图不去想那条幽冥之路,那些关于力量、关于掌控、关于报复曾经轻视他的人的念头,就越是疯狂地滋长。“魇”的低语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他耳边萦绕,像是一种瘾,一种病态的渴望。
他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有时梦见刘小敏挽着王老五,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说他是个没出息的吹鼓手;有时梦见研讨会上那个文化馆干部,指着他的鼻子说他的音乐是垃圾;有时则梦见自己沉入冰冷的水底,无数苍白的手拉扯着他,而他在水中奋力吹响唢呐,声音却窒息在喉咙里……
白天,他变得异常敏感。同学无意间的一个眼神,食堂阿姨打饭时少给了一勺菜,都能让他联想到轻视和侮辱。他感觉自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压抑的怒火和怨气快要撑破他的胸膛。
终于,在一个周五的下午,学院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师生音乐会。杨教授为了让陈亮散散心,也鼓励他去听听。音乐厅里座无虚席,舞台上,学生们演奏着巴赫的赋格、莫扎特的奏鸣曲,钢琴、小提琴的声音优雅而流畅,充满了学院派的严谨和精致。
陈亮坐在角落里,听着那些他听不懂但感觉“很高雅”的音乐,看着台下观众陶醉和赞赏的表情,再对比自己吹唢呐时常常引起的侧目和窃笑,一种极度的不平衡感和屈辱感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
尤其是当一个穿着华丽礼服的女高音上台,用花腔技巧演唱一首外国歌剧选段,赢得满堂彩时,陈亮内心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他想起自己在村里吹《百鸟朝凤》模仿各种鸟叫时,也有人叫好,但那更多的是看热闹,和眼前这种被郑重其事地欣赏、被赋予“艺术”光环的待遇,天差地别。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的音乐就是艺术,我的就是土味?凭什么我就要低人一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如果……如果我在这里,用上《玄音谱》里的法子,吹上一曲,会怎么样?会不会让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也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力量”?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魇”在他心底发出兴奋的尖啸:“对!就是这样!让他们看看!让这些井底之蛙开开眼!吹吧!吹响它!”
音乐会还在继续,但陈亮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猛地站起身,在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中,低着头,快步离开了音乐厅。他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跑向了学院最偏僻的那片小树林——上次他吹奏引来异象的地方。
夕阳西下,树林里光线昏暗,寂静无人。陈亮背靠着一棵老槐树,胸膛剧烈起伏,眼睛因为激动和一种病态的兴奋而布满了血丝。他颤抖着从布袋里拿出那杆大唢呐。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翻开了脑海中记忆的《玄音谱》——不是前面安魂静心的部分,而是更往后,那些带着强烈情绪引导和范围影响意味的残谱!他选择了一首名为《撼魂调》的曲子,据谱上模糊记载,此调能极大程度地放大和引导听众内心的某种强烈情绪,或悲或喜,或怒或惧!
他要用这首曲子,给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给这个让他感到压抑的环境,一点“颜色”看看!他要证明,他的唢呐,拥有颠覆一切规则的力量!
他运起凝神诀,但这一次,凝神诀凝聚的不再是平和的心神,而是他积压已久的所有愤怒、不甘、屈辱和怨恨!他将这些负面情绪作为燃料,疯狂地注入到唢呐之中。
“呜——哇——!”
一声截然不同于以往的唢呐声,猛地炸响!这声音不再是高亢嘹亮,而是变得尖锐、刺耳,充满了攻击性和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诡异波动!声音如同实质的波纹,以陈亮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去!
刹那间,树林里的风似乎停了,鸟虫的鸣叫戛然而止。附近的几盏路灯,灯光开始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陈亮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出,一种掌控一切的、近乎毁灭的快感,淹没了他!
他仿佛“看”到,音波如同无形的潮水,涌向不远处的教学区和宿舍区!他想象着那些正在自习、聊天、听音乐的学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音波击中,内心会生出怎样的恐惧、烦躁甚至疯狂!
“对!就是这样!让恐惧降临吧!”“魇”在他脑海中狂笑。
然而,就在陈亮沉浸在这种扭曲的力量宣泄中时,异变陡生!
那首《撼魂调》他似乎记错了一个关键的音符,或者是他内心过于狂暴的负面情绪与曲子本身产生了不可控的变异!唢呐声在某个高音处猛地一滞,随即变得无比混乱、刺耳,仿佛无数冤魂在同时尖啸!
“噗!”陈亮只觉得胸口如遭重击,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直接喷在了唢呐的铜碗上!精神力瞬间失控反噬,头痛欲裂!
与此同时,以他为中心,一个更加强烈的负面能量场形成了!不仅仅是恐惧和烦躁,一种更深沉的、令人绝望的悲哀和死寂感,笼罩了这片区域!树林里的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落叶!地面甚至结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不……不对!”陈亮惊恐地发现,事情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这已经不是示威,而是在制造一场灾难!他想停下,但唢呐仿佛粘在了他的嘴唇上,疯狂地抽取着他的生命力和精神,失控的音波如同脱缰的野马,继续肆虐!
潘多拉的魔盒,被他亲手打开了!而这一次,带来的不是他想要的敬畏,而是可能无法挽回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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