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的准备工作在争分夺秒地进行。拆房得来的砖石木料被源源不断运上城墙,填补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缺口。铁匠铺里炉火熊熊,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收集来的废旧铁器被熔炼重铸,变成尖锐的箭簇和修补盔甲的铁片。流民中的青壮在士兵的监督下,喊着粗粝的号子,将巨大的滚木、沉重的礌石搬到指定位置,又将一锅锅漆黑粘稠的火油架在临时垒起的灶台上烧煮,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王靖远亲自巡视每一段城墙,检查每一个垛口。他面容冷峻,目光如炬,所到之处,原本有些懈怠的蓟州守军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他时而停下,亲手帮士兵调整弩机的角度,时而指点着如何利用城墙的凹凸布置交叉火力。他的沉稳和专业,无形中给惶惑的人心注入了一丝定力。
救护所也已初具规模。几座相邻的庙宇被清理出来,铺上了干燥的草垫。那些临时招募的郎中和妇孺,将有限的药材分门别类,煮沸清水,撕扯布条。
就在这种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气氛中,远方的烟尘越来越近,最终化为一片无边无际的浪潮。
首先出现在视野里的,是如同乌云般席卷而来的骑兵,数目之多,马蹄踏地之声如同闷雷滚过原野,震得城墙上的砖石似乎都在微微颤抖。紧接着,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步兵方阵,各种颜色的旗帜在寒风中猎作响,刀枪的反光刺得人眼睛发疼。最后,是缓缓移动的攻城器械:高大的楯车、笨重的云梯车、甚至还有数十门裹着皮革、体型庞大的火炮!
皇太极的主力,到了!
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这支庞大的军队显示出极高的纪律性,在距城约三里外开始扎营。数以万计的后金士兵如同工蚁般忙碌起来,挖掘壕沟,树立栅栏,搭建营帐。一座规模庞大、戒备森严的军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蓟州城外拔地而起,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将这座孤城紧紧包围。
城头之上,守军们鸦雀无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和牙齿打颤的声音。许多蓟州本地的士兵脸色惨白,握着兵器的手微微发抖。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庞大的敌军,如此森严的军容?
王靖远按着剑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心中同样震撼,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露。他知道,此刻士气比黄金还珍贵。
“都看到了?”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城头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鞑子人多,装备也好。但那又怎么样?”
他指着城外正在安营扎寨的敌军,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轻蔑:“他们从沈阳跑到这里,人困马乏!他们以为靠着人多就能吓倒我们?做梦!”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紧张的面孔:“我们是守方,占有地利!我们有城墙保护,有滚木礌石,有火油火炮!更重要的是,我们身后就是家园,就是父母妻儿!我们没有退路!”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他们想打下蓟州,就得拿命来填!用他们的血,把护城河给我染红!用他们的尸体,给咱们垫高这城墙!告诉我,你们怕不怕?”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站在前排、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士兵猛地举起手中的长矛,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不怕!”
“不怕!”
“跟鞑子拼了!”
越来越多的士兵被感染,挥动着兵器,发出压抑已久的怒吼。恐惧依旧存在,但一股同仇敌忾的血性,开始在这些普通士兵的心中燃烧起来。
王靖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微微点头,正欲再鼓舞几句,忽然,城下敌军大营中,几骑快马越众而出,直奔城下而来。为首一人,打着白旗,是一名后金的使者。
那使者驰到一箭之地外,勒住马,用半生不熟的汉语朝着城头高声喊道:
“城上的明军听着!我乃大金国皇帝陛下使者!陛下有令:尔等若肯献城投降,可保全城百姓性命无忧,文武官员,亦可量才录用!若执迷不悟,待我大军破城之日,鸡犬不留!”
劝降!
城头顿时一阵骚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靖远身上。
王靖远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走到垛口前,俯视着那名倨傲的使者,声音不大,却蕴含着内力,清晰地传遍城头城下:
“回去告诉皇太极!”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冰锥砸落:
“大明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投降的将军!蓟州城,就是我王靖远的坟墓!他想进来,就踩着我的尸体进来!至于保百姓无恙?”
王靖远猛地提高音量,声如雷霆,带着冲天的杀气:“尔等背信弃义,屡犯我疆,屠我百姓,烧我城池!血债累累,罄竹难书!也配谈保全二字?滚!”
最后一个“滚”字,如同平地惊雷,震得那名使者脸色发白,座下战马都不安地倒退了几步。
那使者又惊又怒,还想再说什么。
王靖远却不再给他机会,猛地一挥手:“狗剩!”
“末将在!”狗剩早已准备好。
“把这个聒噪的鞑子,给我轰走!”
“得令!”狗剩狞笑一声,亲自操起一门装填好的“靖远快炮”,稍微瞄准。
“轰!”
一声巨响,炮弹虽然没有直接命中(王靖远意在威慑而非杀人),却在那使者身旁不远处炸开,溅起的泥土劈头盖脸打了使者一身。
那使者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体面,调转马头,在城头守军震天的哄笑声和咒骂声中,狼狈不堪地逃回了本阵。
王靖远此举,彻底断绝了任何妥协的念头,也极大地提振了守军的士气!
“将军威武!”
“杀光鞑子!”
皇太极的劝降,反而让守城军民更加团结在了王靖远的周围。
劝降失败,战争便再无转圜余地。
当天下午,试探性的进攻开始了。数千名被驱赶在前面的汉人包衣和蒙古附庸兵,扛着简陋的梯子,在身后八旗精锐的督战下,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墙。
“不要慌!稳住!”王靖远在城楼指挥若定,“等他们进入五十步再打!弓箭手,自由射击,重点射杀后面的鞑子督战队!滚木礌石,听我号令!”
战斗瞬间爆发!
箭矢如同飞蝗般从城头倾泻而下,滚木礌石带着呼啸声砸落。攻城的炮灰们惨叫着倒下,但后面督战队的刀枪更狠,逼得他们只能绝望地向前冲。
王靖远冷静地观察着战场,他在等待最佳时机。
当第一批敌军冒着箭雨滚石,终于将十几架长梯架上城墙,蚁附而上时,王靖远眼中寒光一闪。
“火油——倒!”
早已准备多时的守军,奋力将一锅锅烧得滚烫的黑漆漆火油顺着城墙泼了下去!
“啊——!”
凄厉至极的惨叫声瞬间响彻战场!被滚烫火油浇中的敌军如同下了油锅的活虾,疯狂地扭曲、哀嚎,从梯子上摔落下去。
“火箭——放!”
早已引燃的火箭如同流星般射下,瞬间点燃了流淌的火油!
“轰——!”
一道火墙猛地沿着城墙根窜起,吞噬了无数正在攀爬和城墙下的敌军!焦糊的恶臭味伴随着黑烟冲天而起!
这突如其来的火攻,给了攻城部队沉重一击,攻势为之一滞。
第一天就在这种残酷的攻防中过去。后金军丢下了数百具尸体,未能越雷池一步。而守军方面,虽然也有伤亡,但士气反而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变得更加高昂。
夜幕降临,城外后金大营篝火点点,连绵不绝,如同星河倒坠,将蓟州城围得水泄不通。
王靖远没有休息,他再次巡视城防,慰问伤员,检查守夜情况。他知道,皇太极绝不会善罢甘休,白天的试探只是开始,更猛烈的攻击,还在后面。
他走到北城门楼,望着城外那一片浩瀚的灯海,目光沉静。
他转身,对侍立的亲兵下令:
“传令,城头多设火把、篝火,巡逻队加倍!再找些锣鼓来,每隔半个时辰,就给我敲一阵!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亲兵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将军是想……疑兵之计?”
王靖远嘴角微扬:“皇太极生性多疑。让他猜猜,咱们是不是还有援军藏在城里,或者……正准备连夜出去掏他的老窝!”
很快,蓟州城头变得“热闹”起来。火光比平时多了数倍,将城墙照得亮如白昼。巡逻队的身影在火光中来回穿梭,脚步声密集。时而响起的锣鼓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这一夜,城外的后金大营,似乎也格外安静。只有那无数的篝火,在黑暗中默默地燃烧着,与城头遥相对峙。
漫长的围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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